“不知道二位来所为何事，连这角落旮旯都被你们找到了。”
“这可还真是巧了，谁曾想到找了许久都未曾谋面的人掉下悬崖还遇上了。又或者说本来应该是中箭落崖而死的人，怎还会让我们遇上了，难不成我们现在在阴曹地府？那我可要叫必安出来喝上两杯。”
何有生自是知晓她话里有话，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定然是有人告诉她的。
“星河让你来的？”
“还有你那闹腾的三弟荆舟子。”不用看只凭想象也能知道他那三弟闹腾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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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还好？”
“除了身边少了个兄弟，都还好。”良姜把她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何有生，这中断了几十年的他们的故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有点儿听书的感觉。”
“说你啰嗦。”孔阳的一句话换来了良姜“温柔”的一掐。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何诈死不见他们？”良姜点了点头。
“姑娘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这世上有多少人相信妖的存在？有多少人能坦然接受？有多少人能活过妖？”
三个有多少可能正是一直以来萦绕在何有生心里面想知道的问题。大周地域辽阔，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儒道家常各在其中，妖的存在不足为奇，只是真正见过之人不过寥寥，自然也就成了化神般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就造成了将一些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归结为妖胡作非为的伪证，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人们口口相传十恶不赦，法力无边，伤人性命的怪物。既是“怪物”在这世间存活的时间又怎会比区区凡人少？几十年对人类来说是弹指一挥的瞬间，于妖不过是千万年生命里的一小点星河，过之，不痛不痒。许他历经了生老病死，品过了五味杂陈，归来时，发现另一人依旧是少年模样，惋惜又哀伤。世间最可怕的大概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一点点老去，离开，只剩你一个人独尝经历过温暖以后的绝望。
“我明白你所忧虑。”
“虽我事先有这想法，不过那确实是一个突发情况，既然老天爷也有意给我一个完美的套路，我为何不走下去？”
“你这套路可让你那两兄弟憋屈久了。”孔阳久不曾言，出口竟是为沈星河两人抱了不平。“我也不管你当日是何作为，有何想法。这次来只因他们两人想见你一见，在他们心里，你一直还活着。”
何有生也不恼，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姜似乎想到了一件事，“听说有妖甘愿献出自身妖骨实现自己愿望，你可有这想法？”
“实不相瞒，姑娘说的这事我也略有耳闻，且最近山脚莫名多了些小妖的骸骨，我也因这去看过几分。偶然间还遇到了个人，只不过他动作太快，我追不上。至于你说我，我还真没想过。”
“可否劳烦带我去看看？”
“好。”
良姜瞧着这脚底的层层云海，有些疑惑。“在这儿？下去？”何有生点了点头。别怪良姜有些犯怂，实在是这么高的地方确实让人有点儿没辙。
“姑娘无须担心。”何有生说完从袖口衍生出一根数枝薄荷交缠而成的藤蔓，牢固的攀岩在石缝之间，不等良姜做反应揽过身来，纵身跃下，悠悠山谷只余下良姜阵阵哀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有生已经把孔阳也接了下来，相比起某个人的惊魂未定，孔阳可要淡定得多。
“何老板真是好身手啊。”
“过奖。”
山底树木葱郁，倒与崖上的黄沙两相而立。已近日暮，林子里的光线暗淡，只能依稀看得清楚一条蜿蜒深处的小径。走着走着，仿佛踢到了什么物体，俯身一看，竟然是一只已经死透的九尾猫妖，浑身的毛因为沾染了血迹，已经干涸成形，整个身躯僵硬不堪，看来已经死了有些日子了。良姜伸手探了探，发现身上的妖骨早已不见踪迹，若不是那显眼的九条尾巴，还真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猫。
“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重了，再往里没什么好处。之前遇着的情况多和这相似，大都是被剥了妖骨，打回原形。只不过和你说的自愿似乎有点儿差别，看这样子多半是硬抢的。”
“连九尾猫妖都是这个下场，看来对方不是一般的小喽喽。”
“最近这事情频发，族里的小家伙们正是化形的时候，作为族长，在外面逍遥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做些该做的事了。所以你们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真的只是单单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何有生点了头，但是良姜依旧觉得有些不信，但是却也无可奈何，总不好把别人五花大绑给扛回去吧。
“那你还活着这件事…”
“说了也无妨，反正早晚会见的，正巧我也有东西拜托你们。”
何有生将两人送回地面，只余下一句让那两人努力好好活着，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就消失了个干净。
“就这么走了？”
良姜看了眼何有生留下的酒还有传音叶，“知足吧，他愿意现身让我们见到就证明他自己其实已经想过了有些事情。”毕竟沈星河和荆舟子派了那么多人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半点音信，他们一来却就找到了，她虽然自恋，但是还没自信到这种地步。
事情算是完成，两人又一路晃着回了上京，想想那即将到手的千两黄金，良姜乐得嘴根子都合不拢。
“收收你的牙龈。”
“我乐意。”
“笑不露齿不明白？”
“你教我？”孔阳放弃了跟她的嘴仗，有些时候太过执着地跟良姜扯一件事情，会刷新自己的认知。虽然挺有趣。
回到相府，良姜没有丝毫停歇，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长廊，沈星河难免有些失落，看来还是他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相爷可得盘算盘算您手里的现银了。”
“此话怎讲？”难不成…沈星河没敢往下想，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欢喜。
良姜背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神态轻松惬意。“相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说帮你找到了人就赠与千金吗？这才几日就忘得一干二净。”
“本相言出即从，只要姑娘真的办到了。”
“没错！大哥若是不给你只管找我！”听到消息的荆舟子也从商铺匆匆赶了过来，这下关键人物都到齐了。
“恩…”良姜仔细想了想，这好像也算不得毫无纰漏的完成，毕竟人没有跟着回来不是，伸出手心虚地摸了摸鼻梁骨，“我觉得还是给你打个对折好了，看了之后相爷你们在判断值不值当。”
良姜端来一盆清水，把怀中的传音叶放在里面，叶子遇水自动悬浮在半空中，映射出一个虚幻的人影，等到水面平稳，人像也趋于稳定。碰巧而来的沈华年也看清了人的面容，虽然从未见过，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他爹要找的人。
沈星河和荆舟子两个人一动不动，他们是真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故人一面。映像里的人微微笑着，与当年分毫不差，仿佛他们只不过是三日未见的友人，然而想想自己的花白头发还有眼前将为人母的女儿，沈星河才明白他们已经快三十年没见了。
“大哥，三弟，好久不见了，我还活着。”何有生的嘴开开合合，说着些可有可无的琐事，只字未提当年的那件事，简单的一句活着告知了他们现在自己的境况。长长短短的话夹杂着问候，几十年的不言不语演变成嘴里的云淡风轻，沈星河两人却听得耐心，看得仔细。“说了那么多可不要嫌我唠叨，那就这样吧，保重。”
随着声音映像渐渐消失，传音叶落在盆中，漂浮在水面上。一切就像是一场海市蜃楼，虚幻而缥缈，不切实际，却又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沈星河看完以后没有多大反应，片刻后轻轻笑了，带着点儿期许和释然。
“这小子不够意思啊，还是那么年轻。”
“是啊。”荆舟子的随口一句得到了沈星河的附和，但他却没有仔细过问良姜何有生的真实身份，更没有问他是如何活下来，活下来又为什么不来见他们。这一切都抵不上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相爷，荆老爷，何老板让我给你们捎了句话。‘努力好好活着，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这还用说！定活个七八百岁，顺便练练身子骨，见了先揍一顿再说。”久处必亲，有些话即便在心里不说也能明白。
“还有这个。百里一屠苏。”良姜把何有生给他们备的酒放置在桌上，似乎是存了些年月，陶瓷罐有些破旧，但光泽依旧，醇厚的香气隔着酒封都能渗透数里。
“不知道相爷觉得值不值当。”
沈星河伸手摸了摸酒坛，又忆起了当年在边境的那段年岁。“怎能不值。辛苦姑娘了。”有生有生，有生之年定重逢。
本想转身走了，但良姜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开了口。
“相爷，何老板会来的。”到时候你所想知道的一切，他都会亲口告诉你。
“恩，他不会食言的。”
沈相将黄金兑了银票给她，并替她搜寻折谷道人的下落，心满意足之余连续奔波了几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扑向暖和的床倒头就睡，连跟天冬的招呼都没得及打。良姜在床上滚了一圈，心想算了估计和阿银那丫头好着呢，就别去添堵了。
第二日良姜算是睡了个透彻，刚从房里探出个头就被寒风吹得缩了回去，她这人畏冷不畏热，直到临近中午时分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她才舍得从房里走出来。
“良姑娘，准备用膳了。”
“恩，顺便帮我叫声阿银吧，谢谢。”
小丫头似乎有些为难，左顾右盼地看了一阵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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