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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这样说了？”孔阳两人骑着马一悠一悠地往边境赶，良姜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也不明白这话由她说出来妥还是不妥，总觉得感情这种两个人的事由她这个第三人来说差了点儿火候，多了分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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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姜他们走了几日，天冬和阿银就在自己房间闷了几日，沈华年也不是很明白这平日里吵吵闹闹气氛温和的两人怎就成了这个样子。
阿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难受，心里堵得慌。她可能是真的喜欢他吧，不然自己的心情怎么会被影响的这么厉害。其实天冬有来找过她的，只不过她最近碰上了都是能躲则躲，尽量减少二人的接触，她怕一个没忍住有什么就会脱口而出，就现在的事情来看，她于他似乎没什么特别。
“阿银。”好不容易出个门透个气就被抓了个正着，阿银怔在原地，没有动弹半分。天冬摸索着往她的方向进了几步，却被阿银止住了。
“别动。”太近，会止不住想要靠近。天冬闻言止了脚步，踌躇许久才开口。“那日，抱歉。”
阿银摇了摇头，“不会。”似乎是思考了许久，想让这几日困扰自己的事有一个结果，垂在两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最终像是下了决心。
“天冬，我好像喜欢你。”轻飘飘的语气，像是一个人的低喃，却猝不及防打入天冬心里，久未遇甘霖的一方土地默然开出一朵花来。心头的悸动转瞬就被压下，一个是感情的不确定，一个是自身状况的不允许。
“阿银，好像不等于一定，依赖不等于喜欢，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配不上你。
虽然猜到多半是这个结果，但是平日里温柔的语气如今却像是一柄伤人的利剑，伤人于无形。“只是你不喜欢这个姑娘是吧。”阿银默默转过身，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再也兜不住。吃苦受累她没有哭，簪子碎了她没有哭，如今天冬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整个人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她又笑了，带着泪痕的脸像是被风霜雨雪吹打过的花朵。
“谢谢。”谢谢你那么久的照顾，让我心生欢喜。
吴改之偶尔会来跟天冬聊上几句，以替他打发一些时间。天冬近些日子兴致不高，整个人都沉默不少，人也消瘦了些。
“你这样，良姜姑娘回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可担待不起啊。”
天冬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吴兄就别打趣我了。”末了，又似乎像想起什么来了。“冒昧地问一句，吴兄和嫂夫人成亲多久了？”
“约莫六年了。”
“如此久了。可是你对沈将军一见钟情了。”天冬默然笑了笑，算是回击了之前他的打趣。
吴改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算是包办婚姻，是皇上赐婚的。在此之前我也只是听闻过她响当当的名号而已。”
“那你们…”天冬是想问二人是否真的有真情实意在里面，但是毕竟是别人的私事，总不好过问太多。吴改之倒不甚介意，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开始定然是没有感情的，我只是觉着别人一个姑娘就这么嫁给了你，断不能冷落了。毕竟在这种婚姻里面，女方总是弱势。日子久了，情愫渐生，才发现人前所谓的大将军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总是需要人照顾的。”
“吴兄倒是好福气了。”
吴改之只是笑笑，他可是熬了六年才修成正果抱得美人归啊，不过眼下似乎还有一个比他更缺乏行动的人。
“天冬，你对阿银姑娘是怎么个想法？”话题突然之间转到自己身上，还是和阿银有关，天冬一时之间没有准备，言语之间都有些别扭。
“哪里有什么想法，吴兄又是从哪儿听来了这些不着道的消息。”吴改之瞧着他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原来这人除了一副寡清的面容，也是会有其他表情的。
“我可不信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天冬一愣，依着阿银自己都没怎么摸清自己感情的个性，她断然不会告诉别人。“…你怎么知道。”
“凡尘俗世，唯有三件东西隐藏不了，咳嗽、贫穷、还有眼睛里的爱意。周围只要稍微用点儿心思留意的人，都会发现她对你的与众不同。”是的，她对自己的特别，是早有体会的，而自己一边享受着她的特别，一边却又与她拉开距离，这样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天冬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略显急促地脚步声给打破了。这么久了，吴改之还是头一次见到往日里处变不惊的沈华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满脸焦急，手里还握着封信和盒子。
“夫人，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沈华年看了天冬一眼，内心有些复杂。“阿银走了。”
良姜和孔阳一行人到达边境已是五日以后，一路的长途跋涉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困顿。遍地黄沙，青木难寻，良姜终于见到了这个沈星河嘴里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而一里地外正是当年伫立的有生酒坊。
许久未曾打理，屋后的枝丫都探头到了房前，门边飞扬的酒旗已经被风沙烈日褪了颜色，只是和着半缕蛛丝依旧执着的在风中摇晃。
良姜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整齐有序地放置在中间，竹架上还有散落的空酒瓶和没来得及合上的账本。砚台上搁置的笔墨已经干涸，除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整个屋子就像是老板刚出门一般无二，回来不过是须臾片刻之事。
推开那扇放生门，后院是熙熙攘攘颇具生命力的薄荷和紫苏，小小流水滴滴灌溉，助力生命以不息。孔阳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薄荷叶脉络清晰，带着锯齿边缘的针叶片别着细细碎碎的绒毛，在掌心里痒酥酥的。无人打理在这般环境下还能长成这模样倒不单单是这点流水就能决定的。
“你不觉得这薄荷长得太好了吗？”说着孔阳还靠近闻了闻味儿。
“你还会看植物的面相？”
“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啊，说错了，应该是耳濡目染。”孔阳淡然一笑，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良姜心里的小火苗已经燃烧大半，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怎么救了这么个人，还留在身边给自己添堵，铁定上辈子做了错事，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一肚子墨汁儿怎么没见你变成墨鱼？”
孔阳伸手敲了敲她的头，走了出去。“行了，省点儿力气吧。这周围什么都没有，与其浪费口舌不如抓紧时间找找，免得半夜还得在这儿饿肚子。”良姜两眼一翻，默默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四周人迹罕至，也没有可以询问的当地百姓，即便还有知晓当年这场战役始末的人，恐怕已是垂垂老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当年何有生跌落的断崖，昔年流血斑斑的土地已被黄沙掩埋了个干净，再残血腥的过往在时间的推动下都演变成不值一提的曾经。如今的边塞不过是世人眼中领土的边界，并不会有多少人记得那黄沙下掩埋镇守的累累白骨。
良姜站在崖边，脚底是团团白雾萦绕山间，朦胧的看不清山底物色，带着透骨的凉意。良姜捡了一块儿石头丢下去，久久不闻声响。崖深似海，不用想也知道一个大活人落下去会是个什么情形。
“小心！”良姜转过头，一柄飞镖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势如破竹，直击良姜面门，眼看着就要触碰到良姜的身体，被她歪了一下身子，堪堪避过。还来不及佩服一下自己灵活的身姿，良姜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失了重心有往崖边倾倒的趋势。直到整个人被山间的白雾笼罩，良姜才明白这不是有倾倒的趋势，而是落入深渊的前兆！所以她到底是得罪了哪个杀千刀的，用这法子来害她。
想她一个正值美好年华的姑娘，大把的黄金白银还没有挣，山河水里还没有游，大红嫁衣还没有穿，嫁人成亲，相夫教子。人生中那么多重要的阶段还没有实现，就要被一抔黄土给埋了。不，也不一定，这高度落下去人被摔个稀巴烂不说，最后也会进了豺狼虎豹的口，连安生之所都没有，还谈什么黄土。况且自己要是真这么挂了，天冬的眼睛和终身大事怎么办，还有孔阳那人，除了自己谁敢跟他怼，怕是一个人傻呆呆的孤独终老吧。早知道就不答应沈星河那个老头儿了，果真比起真金白银还是自己这条命比较值钱。
就当良姜在心里把自己这一生的光辉事迹挨个过了一遍的时候，急速下降的重力突然间停住，手臂在石块上摩擦，被咯的生疼。俯下头一看，心肝脾肺肾都快被吓出来了，半个身子都被云雾笼罩，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似得，却全然没有半点轻松愉悦的感觉。
“别低头，抓紧了。”孔阳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神，她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死死拽着，勒的很疼。孔阳一手撑着崖边，一只手费力地拉住她，随行的人去了其他地方寻找，无人发现这命悬一线的一幕。
“你疯了！这样都会掉下去的！快松手！”虽然自己还不想死，但是她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在拉下来一条人命，欠上一份人情，尤其还是这个人。
“你不要命了？少废话，抓紧了。”说着孔阳又握紧了几分。手心里面的汗越来越多，隐隐有下滑的趋势，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一起掉下去。
“孔阳，你听我说，在这样僵持下去我们都会掉下去的。你我本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之前说的你欠我价值不菲的药材只是我诓你的，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松手吧，我不怪你。如果你真觉得不妥，日后天冬的事就麻烦你替我多操操心，好吗？”硬的说不通，良姜只好放软了语气，无奈上头的人简直是软硬不吃的典型，任凭良姜怎么好言相劝都没有办法。
“把嘴闭上，省点儿力气。”孔阳不在跟她多说废话，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流失，如果再没有人发现他们，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原本白皙的一张脸因为用力过度变得通红，额边隐约泛起青筋，渗出的汗顺着下颌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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