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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姜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把这件事跟天冬说一声，可是真到了门边，整个人又踌躇不前了，门框边的手拿起又收回。
“阿姐，有何事就进来说吧。”最后还是天冬先开了口。
天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屋里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天冬，两日后我和孔阳会去边境。你和阿银…”
“我知道，留在相府。”天冬的语气太过平静，压抑的让人不安。“阿姐还有别的事要说吗？若是没有，我想休息了。”明显的逐客令，良姜心里听了很不是滋味。
“天冬若是你有…”
“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再来问我的意见，阿姐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昏暗的一角，天冬握紧了手，衣服被抓的褶皱不堪，瞬间又努力舒展。“有多少人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做着为难别人的事情？你真的是我姐吗？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吗？除了无尽的束缚你带给我的还有什么！”
听了天冬的话，良姜怔了半响，自小到大，他一直性子温和，几时像这样语气失控，何况还是对着她。心意不被认同，良姜一时有气儿也没处撒，怕控制不住话说的太重，却还是没忍住在离开前说了一句，“我全当这么些年白费了心思。”
门刚一关上，里面就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良姜在门外立了片刻，踏着步子往在拐角处的阿银走了过去，轻拍了她的肩膀，“帮我安慰他一下。”
阿银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还没有回答就发现良姜已经走远了，只余下一个萧条瑟缩的背影，莫名有些苦涩，这么久以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天冬发这么大的脾气。
阿银轻悄悄地推开了门，把刚做好的红豆糕放在桌上，虽然卖相不是很好，但是她之前偷偷尝过，味道还不错，这是她跟着良姜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天冬，我做了些红豆糕，你要不要尝尝？味道还挺好的。”阿银看不清天冬的面色，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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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阿银往里走了走，手心里攥着的是一个长条的锦盒，那本来是打算过几日给天冬的生辰礼物，心想着若是提前给他会不会让这气氛有所缓和。
“天冬这是我给你…”
“我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有这么难吗！”天冬直立起身子，一时间情绪难以控制，不小心挥手打掉了阿银手里的盒子，踉跄了几下整个人又重新跌坐回椅子上，整个身体因为激动而轻微地颤抖着。
檀盒滚落在地上翻了几圈，里面的东西也跟着落了出来，是一根晶莹通透的玉簪，玉泽温润，在微弱的光亮下透着点点荧光，即便已经碎成两半，也难掩自身的光泽。阿银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买了这玉簪，期望日后天冬束冠的时候能用上。
跟着玉簪一起碎掉的还有阿银的那颗心，那是她用在潮河作苦力的钱换来的，连她自己都宝贝的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它弄脏弄碎了。她蹲下身子，把破碎的玉簪捡起来放进盒子，只留下一句打扰了就匆匆跑了出去。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可是却是一个面子薄，心性弱的姑娘，一番好心就这样被破坏，即便是她再心宽也会难受。
天冬有些懊恼，他何曾没听出那句打扰了里面隐含的失落和哭腔，可他当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起身想要去追，步子却始终迈不开，刚刚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她应该是不想要见到自己的吧。
而良姜离了天冬那儿，提着一坛子酒就去找孔阳了，也不等人开门，直接破门而入，把那坛子往桌上一放，豪气道，“喝。”说完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就倒了满满的两碗酒，孔阳猜她多半是在天冬那儿出了岔子，也不多说，陪她默默喝着。说着的是两个人喝，结果最后坛子里剩下的酒全跑到了她的肚子里。
许是心情不好，喝酒喝的太猛，一向不醉酒的人竟然醉的不省人事，耷拉着个脑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孔阳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任凭如何搓压揉捏，那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还以为能有多厉害，不过尔尔。”虽然这样说，但是孔阳依旧把这个麻烦精抱到了床上，正要离开，却被人死死抓住了衣襟，怎么掰都掰不开。没想到这人喝醉了力气还挺大。
酒精的缘故，良姜双颊酡红，呼吸之间都带着浓烈的酒香，鬓发间的汗水让发丝更加散乱。孔阳伸手替她理了理，把碎发别在耳畔，对着这张干净清秀的脸注视了许久，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偏偏却毫无头绪。
第二日孔阳是在良姜的一阵拍打中惊醒的。屋外寒风趔趄，屋内暖意融融，正是浅眠的好时候，可有人偏偏要打破这一份舒适。孔阳懒洋洋地抬眼，烟灰色的双眼带着迷雾，正是似醒未醒的样子。一开一合之间，就是良姜那张表情丰富的脸。
“你怎么在我床上！”
“你看看这是谁的床？”良姜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整个屋子的格调和布局确实和自己的不一样。
“那我们怎么睡在一起？”
“你忘了？”良姜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景，她因为心情不好来找孔阳喝酒，后来喝多了，然后就断片儿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良姜睡觉还算老实，但是孔阳的衣服也架不住被她蹭开了些许，还在发愣的时候就瞧着原本躺着的人突然间起身靠了过来，唇角勾笑，眼含风情，配合着眼前的一幅画面，很难让良姜不怀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孔阳轻捻起良姜肩上的发丝，幽幽开口。“怎么，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八道了，难得见你昨晚如此主动。”孔阳说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唇，似乎在回味什么美好的事情。
良姜嘴角抽了抽，她不傻，孔阳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只不过在逗她罢了。懒得理某个在床上假装陷入回忆的某人，良姜匆匆收拾一下就出了房门，好巧不巧刚好遇上路过的沈华年。
良姜顺着她颇有深意地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从一个男子房间出来，解释应该没什么用吧。“呃，沈将军，事情不是你想的…”
“你的发带。”孔阳把她落在床上的发带拿了出来，对着沈华年简单的点了一下头，没有丁点儿要解释的意思。
“…那样。”良姜觉得现在说这个应该不会有人信了。
沈华年面色沉稳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良姜的肩膀，“我懂。”良姜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任寒风吹乱了她的衣服和头发，所以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懂什么了。
良姜正打算回房收拾收拾，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阿银团着个身子缩在门外的石阶上。下了一晚的大雪并没有因为有人没有回门停歇半分，反而愈加猛烈，庭院的枝丫都被压得失了形状。
听得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埋着头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充满血丝的眼睛昭示着她整晚未眠，面色苍白的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手里紧握着的是断成半截的玉簪，良姜识得，那是小妮子兴高采烈过来跟她说她为天冬准备的惊喜，她还曾嘲笑过太过女性化，天冬可能不会喜欢。
“良姜姐，我修不好。”喑哑的不成调的嗓子，结了血痂的指尖，良姜从来不明白有口难言的苦涩滋味，但是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那比寒冬还冷的彻骨的感受。
整两日，阿银一句话也不说就窝在房间里面对着那根玉簪修修补补，任凭良姜和孔阳怎么唤她也不应声，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不容易修好了，玉里却落了血迹。通体透白的玉簪上多了一点殷红，清风明月夹杂着半分妩媚，既不失纯粹，又平添一抹妖娆，画龙点睛竟是妙笔，大概也算得上因祸得福了。
虽然依旧放心不下两人的状况，但是时间迫在眉睫，良姜只好和孔阳准备动身去往边境，拜托沈华年和吴改之照看一二。临走前去看了看天冬，发现他这几日似乎也并不好过，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淤青，本就无神的眸子此刻更是失了光彩，寂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天冬，我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马上要去边境，还有…”说到这儿良姜抬起了头，直视着面前的人。“那簪子是阿银给你的生辰礼物，是她一点点扛大袋做苦力挣钱换来的，作为一个一般女子，不顾身上留下淤痕，她为什么会做到这个地步，你不知道吗？”
良姜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走了出去，“那丫头，她喜欢你啊。”阿银，可不要怪嫂嫂多嘴啊，嫂嫂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除了听到淤痕两个字怔愣了一下以外，天冬没有泄露出过多的情绪。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阿银一直都是藏不住心思和情绪的，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心感受的东西更为直观和准确。只是她没有说，他也不戳破，只当她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不懂情爱的银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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