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卿天公主来天界小住,大家难得聚的齐全,遂提议一起出去浪,棠樾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浪,直到黄昏才回来,途径天河,却被天河美景吸引住,遂停留了一会。屏翳是个闲不住的,心中暗暗有了鬼主意,便潜入河里偷偷吓唬其他几人,一时间笑闹个不停。等大家笑够了,准备要回去时,却发现屏翳不见了,棠樾当场就急了,他也是水属性,顿时潜入天河中一寸寸查看,然而他将天河反复查看了几个来回,却连屏翳的影子都不见。一开始,众人还以为屏翳又在淘气了,故意躲起来让大家找不到,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立刻分开行动,棠樾继续潜入水底寻找,卿天回天宫来报信。
仲商二人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向天河赶去,同时还吩咐天兵们在天界四处寻找,不能排除这熊孩子又在搞幺蛾子。二人赶到天河,棠樾正自责不已,一见到润立刻泪眼汪汪的要请罪。润摸摸他的头,安抚了他几句,然后自己亲自下河搜索,半响从水中出来,向仲商摇了摇头。仲商顿时心中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二人不肯死心,回宫继续等天兵们的消息。然而天兵们几乎把天界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没有屏翳的身影,二人心中顿时一阵发冷,只怕最坏的情况要出现了。
四处搜寻不到,润无法,先寻来九耀星宫的星官进行占卜,又请来缘机仙子推演命理。然而星官们只说星辰轨道依旧,并无变动,缘机仙子推演后也说小殿下平安无事,至于下落,她实在是推演不出来,有更强有力的力量遮掩住了命数,她实在是无能为力。这答案不能使润满意,他设法去了上清天一趟,请求大神们援手,却只得到了一句话:“且请等待。”
随着时间推移,仲商知道事情不可转圜,屏翳的下落只怕是找不到了,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待了。然而这孩子是她亲生,又捧在手上养了一万年,如今骤然离开母亲,还下落不明,叫她如何能放心的下。她不欲润担心,知道他心中难过更甚于她,遂只强不在意,只待每日一人独处时,便抱着屏翳的衣服发呆,暗自垂泪不止。
仲商与锦觅对坐闲谈。锦觅和花界其他人一样,无事不太喜欢来天界。她和旭凤成婚后,二人一直住在花界,不是没有仙神窃窃私语说旭凤是入赘,然而这夫妻二人都毫不在意,反正他们也不敢当面说,一些背后私语就只当做不知道好了。
仲商笑问:“姐姐素来不喜来天界,怎么今日特意前来?可是有事要办?”
锦觅微微笑:“倒没什么事。只是在花界呆久了,未免无聊,正好来看望妹妹。许久没来,感觉天界大变样,一点从前的影子都没有了。”
旧日阴影还是没有的好,仲商不欲细说,只笑道:“变了什么?不过是草木更加茂盛了,这还是姐姐当日亲手所种呢。”
因天宫花草都是云彩所化,仲商特意请了锦觅来种了一些。锦觅也笑,“草木是茂盛了,就是绿的有些单调。当日应该多种些花儿。”
仲商笑道:“那就有劳花神再次出手了。”
锦觅拍拍胸脯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二人说笑了几句,仲商问:“棠樾今日可随你一起来了?”
棠樾本是天界的常客,这些时日却不怎么见他了。锦觅微微一笑,“不曾来。他父亲嫌他不够沉稳,带他去凡间游历去了。”
这话半真半假,仲商心里清楚,去凡间是真,嫌不沉稳只怕是假,棠樾是小一辈的长兄,小辈中除了屏翳,一向以他为尊。此次屏翳失踪,他夫妇二人心中难免担忧天帝会迁怒棠樾,另外也要避嫌。有关屏翳失踪,天界诸仙神各种阴谋论,棠樾也有帝位继承权,自然要避开以示清白。旭凤向来对此不甚敏感,这只怕是锦觅的意思,自她历劫归来升为上神,是越发玲珑了。
思及屏翳,仲商心中一痛,又掩去了,向锦觅道:“你如今也如此多思多虑了。棠樾是个好孩子。至于屏翳,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能不了解他的性子?此事不能怪棠樾。陛下素来明理,必不会因此迁怒棠樾。你若是真心想要孩子历练,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若是畏惧迁怒,大可不必。”
锦觅一看真相被揭破,索性也不隐瞒了,“有妹妹这话,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旭凤他是真心想要棠樾好好历练一番,他常在家中说自己以前就是历练太少,如今不能让孩子和他当年一般。我觉得很有道理,便随他了。”
仲商点点头,他们夫妻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她态度已经表明,其他的总不好插手。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仲商观锦觅似乎有话想说,却一直说不出口,便直接问道:“姐姐可还有什么话想说?你几时如此不爽快了?”
锦觅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试探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关于屏翳的事。屏翳自小便是个好孩子,常言道,善人天自佑之。屏翳必定会平安无事,妹妹也不要太过担忧,免得损毁身体,否则屏翳知道了,也要自责不安。”
她不说还好,一说仲商的心里几乎压不住,她努力了半天,还是红了眼圈,勉强笑道:“姐姐说的对。缘机仙子也推演过,说屏翳平安无事。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我并没有很伤心,多谢姐姐安慰我。”
她低下头不想再谈论这个。锦觅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出她并不想继续说下去,心中暗暗叹气,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锦觅走后,仲商依旧一个人坐着发呆。不知道发呆了多久,仙侍轻手轻脚的进来报:“水神求见。”
仲商回过神来,忙道:“快请。”
顾思琼施然而入,她衣饰规整,显然是刚从九霄云殿过来。顾思琼上前欲要行礼,仲商忙一把拉住,笑道:“琼姐姐来了。今儿个可真是奇怪了,一个个的扎堆儿来。平日里也不见你们这么勤快。难不成是你们得罪了陛下,需要我来说情?”
顾思琼也笑道:“我怎么敢得罪陛下?自然是为了娘娘而来。娘娘当真不知道我此来为何?”
仲商诧异道:“我应该知道?”
顾思琼笑着摇头,“我看娘娘是日子过的太好的,小时候的伶俐都没有一半了。”
仲商忍不住笑,太过知根知底就是这点不好,小时候的什么事她都知道,“说吧,琼姐姐是为何而来?”
顾思琼看了她一眼,方道:“是陛下请我前来。娘娘近来为小殿下哀痛,陛下心中担忧,故而使我来劝慰娘娘。”
她如此开门见山,倒让仲商无话可说,只垂头沉默不语。顾思琼察言观色,坐到她身旁,轻声道:“陛下也算是用心良苦,只娘娘是怎么想的?大道理我就不多重复了,娘娘比我看的更清楚。我是看着娘娘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我心中把娘娘当成自己亲妹子一般。若娘娘信得过我,不妨和我说说如何?”
她言语轻柔和婉,仲商沉默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眼中已经蓄满泪水,只哽咽道:“琼姐姐,我...”她哽咽不能言,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滚落下来。
顾思琼长叹一声,上前揽住她,柔声道:“娘娘还信不过琼姐姐吗?你心里有什么苦,只管和琼姐姐说。琼姐姐也许帮不上忙,但是倾听还是能的。我保证出了这个门就忘掉,绝不和别人说,如何?”
仲商将头靠在她肩上,哭道:“我自然是信琼姐姐的。我就是...,琼姐姐,我想念屏翳,我思念我的孩子,他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我...”她说不下去了,哭的声嘶力竭,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从不曾如此哭泣,便是当日前水神身死,也不曾如此伤心欲绝,也许对一个女人而言,心里最看重的不是父亲和丈夫,而是孩子。
顾思琼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仲商痛哭,眼看她气喘不止,几乎要哭的背过气去,忙轻拍打她的背,一边抚慰她,一边暗自叹气。哭泣也是个体力活,总不能长久,渐渐的,仲商平静了下来,她哭的太过了,此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怔忡不已。她起身坐好,喃喃道:“我早知道他不会一生平顺,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更耐心些对他,不该动不动就暴躁。”
她眼中泪意又升起,“他现在下落不明,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是否受到委屈。他一向被娇养惯了的,我和他父亲因为...,总是格外怜惜他。眼下境遇不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习惯。他也没有下凡历练过,什么都不懂,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说完又珠泪滚滚,哭泣不止。
顾思琼静静的等她哭完,然后取出手帕递给她。仲商接过手帕拭泪,总算平静了下来,这正是劝解的好时候,顾思琼道:“娘娘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吗?”
仲商有些惊讶,她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想不起,“琼姐姐想说什么?”
顾思琼微微一笑,“娘娘少时聪慧颖悟,修行起来一日千里,悟性极佳,前水神对娘娘也是爱若珍宝。然而即便是如此疼爱,也不曾将娘娘圈在一方天地里。费心求请名师教导,学成归来后,又放手把水族托付给娘娘,但凡娘娘想要做什么,前水神从不横加阻拦,只隐在幕后做娘娘的后盾。娘娘能顺利接掌水族,襄助陛下登位,前水神可谓功不可没。”
仲商听了,只低头不语,父亲对她,确实是仁至义尽。
顾思琼见她能听得进去,继续道:“娘娘一向聪慧,一点就通,岂不闻人各有自己的缘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便是父母夫妻也不能左右,小孩子就更是如此。小鸟儿长大了总要离巢,飞向更广阔的天空。娘娘如此牵挂小殿下,若是小殿下得知,岂不是徒生不安?娘娘一片爱子之心,自然是好的,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此痛苦哀毁,除了让亲人担忧,真的有什么效用吗?倒不如好好修行,活的更长久,总还有母子相见的一日。娘娘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仲商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顾思琼又道:“娘娘近来神思不属,大约也不曾关注过陛下吧?”
仲商点了点头,她这几日光顾伤心了,确实忽略了润。顾思琼笑了笑,“要说此次之事,最伤心的还不是娘娘,而是陛下。小殿下甫一出世,陛下喜不自胜。小殿下出生的第二日,陛下便抱着他去九霄云殿,对众仙神道:此是吾之爱子。之后父子日日相亲,躬亲教导,一片慈父之心,不输于娘娘。此次出事,娘娘还可以悲痛自伤,失声大哭,陛下却不行。陛下身系六界重担,便是心中伤痛爱子,也不得不强行忍耐,若娘娘再这么消沉下去,可让陛下怎么办?”
顾思琼言语谆谆,仲商心中不能无感,思及润,她心中隐有歉意。
顾思琼细细观察,见她神色间颇有悔意,又继续道:“既然说到这里,我也说句僭越的话。娘娘,这天下有情人何其多,而能长相厮守的又有几人?陛下对娘娘,可以说是情深意重、温柔体贴了。这六界觊觎天帝的女神何其多,然而娘娘却从来不曾闻得风声。以我说,娘娘当惜福才是。况娘娘对陛下,也并非全无情谊。如今遇到难关,正是夫妻携手同度之时。娘娘若只一味的沉浸在悲痛之中,又有谁能体贴陛下之心呢?”
顾思琼见仲商依旧低头不语,遂又道:“我为下臣,本不该如此僭越,只是一腔热忱,不吐不快。娘娘若恼怒不渝,尽管打骂责罚,下臣绝无怨言。下臣只恳求娘娘,早日振,勿要继续沉溺于伤痛之中。若娘娘能重新振,便是日后再不见我,顾思琼也无悔了。”
她这话说的严重,仲商立刻道:“琼姐姐何出此言?姐姐是为我好,我岂会不知。这些日子,是我自误了,你放心,我一定听姐姐的。”
说着,目中依旧是泪光点点,神色间却已经不再勉强。顾思琼顿时放下心来,又笑道:“水族上下,永远是娘娘的后盾。只要有我在,这点永不变。”
仲商只微笑一笑,不置可否。
润正在殿内处理事务。仙侍进来禀报:“水神已经离开。”
润停下笔,微微点头,只道:“知道了。”
那仙侍无声的退下了。润提笔要继续工,却顿了半天下不了笔。半响,他放下笔,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决定先回去看看妻子。
璇玑宫内很静,仙侍们都立在殿外,见润过来纷纷行礼。润摆了摆手,问道:“娘娘如何了?”
仙侍们答:“水神仙上走后,娘娘说要一个人静静,就将我们打发出来了。”
润道:“既如此,你们便先下去吧。”
仙侍们依言纷纷退下。
润站在门外微微停顿,还是推门进去了。室内光线柔和,整洁雅致,一旁的架子上还摆着两盆兰花,一切就和屏翳离开之前一样。仲商腰背挺的笔直,坐在西侧间的长案前,正执笔书写。听到动静后她抬起头来,正看见润,遂微微一笑道:“陛下回来了?”
她低头将字写完,然后轻轻搁下笔,起身相迎丈夫。
润上前几步,拉住仲商的手,仔细打量,见她神色间虽依旧哀伤,却眉目开朗,不复之前郁郁,顿时放下心来,轻唤道:“商儿。”
仲商微微有些不自在,低头笑道:“这些日子,让陛下担心了。都是我不好,伤心起来没完没了了,完全忽略了陛下。陛下不会生我的气吧?”
润忙摇头,低声道:“我永远也不会生商儿的气。关于屏翳的事,我也...”他说不下去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更甚,他此刻眼圈发红,泪珠已经在眼内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伸手抱住了妻子,伏在她肩上,无声的哭泣。仲商也不复之前镇定,伸手环住他的腰,夫妻二人相拥而泣,痛哭失声。
仲商之前已经哭过一次,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轻轻抚着丈夫的背,静静的等待着,很快,润也平静了下来,松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心里轻松多了。二人手拉着手到榻边坐下,依偎在一起,谁都不想说话。
半响,仲商道:“我们早该有心里准备。屏翳他...,命运不同于常人。”
润点头,“我知道。”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二人相视一眼,俱都含泪而笑。仲商不由得叹道:“父母有自己的家,孩子终将会离去。最后还是只有我与陛下相伴。凡间有句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说的像不像我与陛下?从今以后,便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说完后,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陛下老。陛下一点也不老,还是当日我们初见时的样子。”
她特意强调这一点,让人好气又好笑,润哪怕心中伤感,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仲商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
润心里一阵熨帖,笑着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商儿说的自然是真的。”
他抱着妻子,心中忽然就觉得踏实,遂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商儿,我们再生个孩子吧。我一直想再要个女儿。你说好不好?”
仲商微微一笑,靠在他怀中轻声道:“好啊。屏翳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我们再生一个乖巧的。等屏翳以后回来,发现自己失宠了,必定要哭鼻子。到时候陛下可不许护着他。”
润忍不住笑了,“我保证,一定不护着他。可好?”
仲商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能完结,之后还有些番外,然后此文就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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