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商回来后,并没有惊动锦觅,只悄悄回到她的意识海中。锦觅已将自己为南平候所胁之事,悄悄告知熠王,并恳求其保住圣医族全族。熠王答应了,两人商议后,决定将计就计,熠王佯病重,一来为保全圣医族,二来要麻痹南平候,也好看看朝堂上到底有多少人,暗中投靠南平候。
熠王召见傅相和南平候,正商谈朝堂大事,忽然咳嗽不止,还猛地呕出一口血来。顿时内外侍从忙乱不止,大叫道:“快请圣女来。”
熠王强忍不适,嘱咐二人先代理国政,便挥手让其退下了。南平候退出房间,见圣女面色焦急,急匆匆提药箱而来,心中得意,自不待言。然而不待他平复心情,刚刚回府,就见女儿南平郡主兴冲冲过来,询问熠王近况如何,还闹着要去北苑山庄找表哥。南平候素日最爱这个女儿,从不肯动一个手指头,南平郡主却对熠王痴心一片。一想到熠王死后,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南平候就忍不住头痛欲裂,不由得感叹儿女都是债。
南平郡主再次前来拜见,熠王倒没拒绝。二人端坐闲话,郡主兴高采烈,熠王神色淡淡。锦觅端药进来道:“王上,该用药了。”
南平郡主一听,急道:“表哥的病还没好吗?究竟是什么病?严不严重?爹爹之前什么也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一个劲的打扰表哥了。”
熠王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之前征战时,风餐露宿,失于调养。这两年闲了下来,倒是一股脑全上来了。都是些小毛病。”
说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南平郡主这才放心了,笑道:“既然是这样,穗禾就放心了。眼下两国议和,表哥正好趁机好好休养。以后咱们淮梧国,还要靠表哥撑着呢。”
仲商暗中窥视,只见这南平郡主温雅美丽,纯然天真,在熠王面前完全是少女怀春的羞涩,半点也无在天界时为穗禾公主的凌厉张扬、心机深沉。
熠王静静听南平郡主说话,淡笑不语,他对待感情一向要求纯粹。当年父王经过利益权衡,为他订下与南平郡主的婚约,他不能违背父王的一片苦心,却无法安心对她交托感情,哪怕明知她也无辜,又对他一片痴心。因为这一点暗中的愧疚,他一向视她如妹,保持距离,并决定不管将来南平候做什么,都绝不因此牵连这个表妹。南平郡主见熠王不说话,觉得有些无趣,转头去看锦觅,道:“我听闻表哥召了圣医族的圣女来,就是你吗?你看着这么年轻,医术真的可靠吗?”
锦觅上前行礼,却不好辩解自己医术如何。熠王道:“圣医族已有几百年传承,自有教导族人的规矩。能被选为圣女,医术自然是可靠的。”
南平郡主嘟嘴不乐,她上下打量圣女,发现这圣女虽以纱蒙面,身形举动却依然美丽动人,心里顿时升起莫名的危机感来,笑道:“这以纱覆面,也是圣医族的规矩?我看你容貌姣好,不如掀开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上手。锦觅迅速闪开,告罪道:“圣医族规矩严格,圣女要终身佩戴面纱,不得轻易摘下,否则要以族规处置。锦觅不敢违背族规,还请郡主恕罪。”
熠王也道:“圣医族族规如此,表妹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南平郡主无趣的收回手,向熠王道:“表哥是一国之主,这淮梧国有谁不敢听表哥的话?这圣医族又一向忠于王室,表哥何不下一道圣旨,废除她们的陋习?人人以纱覆面,不方便又憋气,若再混进几个奸细来,表哥岂不是危险?”
熠王笑道:“难得表妹如此有心,我岂有不应之理?只是......咳咳咳...咳咳..”一语未完,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咳的停不下来,帕子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不一会就满脸潮红,浑身无力,斜依在榻上。
南平郡主立刻起身,上前查看,急道:“表哥,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拉住欲要上前查看的锦觅,急问道:“王上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圣女吗?怎么给王上看的病?”
锦觅护住自己的袖子,恭敬道:“郡主先冷静,听小臣细细分说。”
南平郡主冷静不下来,只道:“你赶紧说。”
锦觅道:“王上多年南征北战,损耗过度,积劳成疾,失于调养。兼之操心国事,心神损耗过度,已有几分油尽灯枯之兆,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南平郡主一听,顿时泪水朦胧,哭道:“你胡说,肯定是你医术不精,治不好病才故意这么说的。王上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就油尽灯枯了?你肯定是胡说的。你再胡说,我叫人拉你下去打板子。”
锦觅辩解道:“郡主息怒,王上若有不测,小臣是要殉葬的,岂敢胡言乱语?只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小臣毕竟是凡夫俗子,如何能与天争命?”
说着,忍不住眼圈也红了,为自己注定殉葬的命运。南平郡主一看她也要哭,终于相信了。她剁一剁脚,道:“我不信,我去找爹爹,爹爹肯定有办法。”
说完毫不顾及仪态,匆忙向外跑去。
南平郡主走后,不到片刻,侍从进来报:“郡主已坐上马车回去了。”
熠王一听,立刻从榻上坐起来,把帕子扔到一边,端起茶盏漱了漱口,道:“南平候是个精细人,这下子应该放心了。”
锦觅道:“这样真的好吗?我看得出来,南平郡主对王上是真心实意的。”
熠王面色淡淡道:“不是每个人的感情,我都必须要回应。若要屈心抑志,委曲求全,这个王当来还有什么意思?我在心里只能把她当妹妹,以后也会保她一生富贵荣华。感情不能用来施舍,我怜惜她,谁来怜惜我?况我已有心上人。”
锦觅心中讶异,她来熠王身边这么久,竟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拱手上前,笑道:“祝贺王上,看来再过不久,王上就要有新婚之喜了。我要好好想想,要送什么礼物给王上与王后才好。”
熠王笑而不语,又问:“你刚才也要哭,是为了什么?我看你不像做戏。”
锦觅笑容一收,低头道:“王上看错了,我哪里有哭?就是为了哄郡主罢了。”
熠王微微一笑,温声道:“我知道锦觅是为了什么。自淮梧国开国,圣医族就代代侍奉王室,至今已有七代。族人都是捡来的弃婴,一生不能出族地,不能婚嫁,不能见外人,圣女还要为王上炼制丹药,殉葬。这样的一生实在是太苦了。锦觅,你放心,只要机会合适,我就下令放圣医族自由,让圣医族的每个人,都能自由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锦觅顿时大喜过望,忙跪下道:“王上悲悯仁爱,乃是我淮梧百姓之福。锦觅在这里,代圣医族全族上下,叩谢王上圣恩,愿我王千秋万岁,与天同休。”
熠王起身扶她起来,笑道:“锦觅,你又来了,我们说好要做知己朋友的。为朋友排忧解难,不是应该的吗?”
锦觅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心中溢满喜悦,不知该如何感谢熠王。她正要再夸熠王两句,却忽觉呼吸紧促,胸口闷的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软软昏倒在地。
熠王大惊,抱住她大叫:“锦觅,锦觅,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医师来。”
侍从依言去了。仲商闪身出来,抓住锦觅手腕,输入灵力查探。她突然出现,把熠王吓了一跳,熠王欲要唤人,却又忍下,急切问道:“如何?她这是怎么了?”
仲商紧皱眉头,又重新查探了一遍,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向熠王摇了摇头,道:“她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除了情绪激动些。”
熠王不信道:“没有问题会突然昏倒?我看是你医术不行吧?”
仲商懒得理他,她本是担心锦觅又中了什么仙神的招,既然不是,那她就不管了。再说一个人昏倒,不一定和身体有关系,说不定是神魂受到袭击呢?她和一个凡人解释的清吗?仲商一挥手,又回到锦觅身体里。她突然消失,又把熠王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决定还是喊个人进来陪着他等。
去请医师的人还没回来,锦觅先醒了。锦觅正躺在自己房间里,身边围着一圈人,她奇怪道:“你们围着我干什么?怪吓人的。”
羌活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想要说话,看看熠王,又不敢。熠王本来脸色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见她醒了,神色略有和缓,解释道:“你刚才突然昏倒了,我已派人去寻医师来,等会给你看看。”
锦觅推辞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最好的医师。我自己能看。”
她伸手给自己切了脉,眉头紧皱,奇怪道:“没有问题,我没事呀。”
熠王强硬道:“常言道,医不自医。让别的医师给你看看吧,就这么定了。”
锦觅不好拒绝,只得应了。
请来的医师为锦觅诊过脉后,也说没问题。熠王不信,又找了几个医师来,都说没问题。锦觅劝道:“这下你信了吧?我就说没问题。之前昏倒,大概是我太高兴了吧。”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常年试药制药,体内残存毒素甚多,能互相制衡,所以并无大碍,但是毕竟有毒素堆积,很难说不是哪个毒素的副用。这些医师看不出来正常,她自己也看不出来,何必为难他们呢。熠王心中隐忧,却不好说出来,免得让她担心,只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便先回去了。
见熠王走了,羌活才扑过来大哭道:“锦觅,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锦觅安慰她道:“好了好了,什么死呀活呀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咱们才多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许再说这些不吉利的。”
羌活擦着眼泪点头,又对锦觅道:“你昏倒在床上不知道,熠王的脸色能吓死人,我都不敢说话。你说,熠王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锦觅回想起熠王答应放圣医族自由的承诺,心中感激,唇角不由溢出笑意,向羌活道:“你在瞎说什么呀,熠王是个温柔的好人。以后的熠王后可有福了。”
羌活观察她的脸色,半响道:“锦觅,我看熠王的病情并不严重,不如我们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
锦觅道:“那怎么能行?我们是服务王上的,大病要治,小病也要治。这是我们的职责,哪能临阵脱逃呢?”
何况她还答应了帮王上糊弄南平候呢。羌活低头,看不清神色,低声道:“是不能回去,还是你不想回去?”
锦觅有些奇怪,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想了想,道:“你是怪我没有陪你一起出去寻好吃的吗?回头我向熠王告个假,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羌活摇了摇头,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回房了。”
她起身走了,留下锦觅一个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南平郡主回去后不久,南平候又托人送信来,要求与锦觅再次见面。锦觅与熠王商量后,决定出宫见南平候。
锦觅向熠王告了假。来京城这么多天,都没能出去游览一番,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她还答应了羌活,要一起出去找好吃的呢。一大清早,熠王的属下名唤秦潼的,帮她们安排好了车马和侍卫,羌活已提前打听清楚地方,二人指挥车夫直达目的地,采购了各种点心,小吃。日中尚未至,二人已吃得肚儿圆圆,尤其是羌活,撑的直哭,泪眼汪汪的看向锦觅。锦觅心疼的要死,一边帮她揉肚子,一边教训道:“又没人和你抢,干什么一下子吃那么多?医书白念了?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你再这么不知饥饱的,年纪大了准得老胃病,到时候什么都吃不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羌活哼哼唧唧道:“我不知道呀,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是吃完了才觉得撑的。”
锦觅没好气的瞪她。二人出来时,不曾考虑过此种情况,没有带消食药丸,锦觅想了想道:“我们去茶楼歇息歇息,茶水也能解腻助消化。”
她拉着羌活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劳驾,去留香居。”
留香居今日客人不多。锦觅带着羌活要了个雅间,又请小二上了壶神曲茶。羌活揉肚子揉了一路,又喝了茶,顿时觉得好多了。日光暖融融的,透过窗子照进来,深秋时节,难得见到这般好天气。没过多久,羌活便打起哈欠来,她向锦觅道:“锦觅,我先睡会,你有事情叫我。”
说完伏在案上睡了。锦觅无奈摇头,低声道:“可真是只小猪,吃了睡睡了吃的。真拿你没办法。”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披风,盖在羌活身上,然后就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时过正午,雅间外有人敲了三声,锦觅也回敲三声。她起身走出雅间,有个伙计打扮的人道:“姑娘,请跟我来。”
锦觅低声道:“我房间中那位姑娘,还要劳驾照看一二。”
那伙计点了点偷,引导锦觅走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那房间位置很隐秘,不细看很容易忽略。伙计把她引到门口便退下了,锦觅推开门,里面正坐着南平候。
南平候这次没有喝茶,而是在写字。锦觅上前行礼毕,恭谨的立在一旁,等待南平候说话。南平候却像是没有看见她,只管写自己的字,锦觅也不敢催促,只静静等待。半响,南平候放下笔,向锦觅道:“你最近做的不错。”
锦觅垂首道:“侯爷谬赞了。”
南平候微微一笑,问道:“眼下熠王寿命几何?”
锦觅道:“最多不超过一年。”
南平候闻言不语,他蜷起手指,节奏均匀的敲击着桌案,足有一刻钟,方道:“计划有变。十日之后,是一年一度的百官述职之期,熠王将会开大朝会。届时,文武百官,边关守将,将齐聚一堂,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你要提前下手,确保熠王能在那日毒发身亡。”
他目光阴冷,直视向锦觅,慢慢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你既已下了手,我们就站在一条船上了,也就不用我再提醒你,圣医族上下几百口了,对么?”
锦觅脊背一寒,忙拱手道:“锦觅不敢。”
南平候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锦觅一身冷汗的回到雅间,羌活依旧在呼呼大睡。锦觅暗道:“我这是什么命,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还不如羌活自在呢。”
她倒了杯冷茶,仰脖一饮而尽,方觉得好些了。好容易冷静下来,锦觅推了推羌活道:“小懒猪,快起来了,咱们要回去了。回去再接着睡吧。”
羌活揉揉眼睛,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方才清醒过来。锦觅帮她收拾好东西,二人一同起身离去。
锦觅回宫后,向熠王汇报了今日得到的新命令,二人商议良久,决定依着南平候的计划,将计就计。几日后,锦觅向熠王进言,请求去探望南平郡主,熠王允准。
锦觅来到南平候府,并不去见南平郡主,而是直接求见南平候。她在待客处等了半刻钟,方被引入书房。锦觅一进房间,南平候就道:“我不记得曾约你见面。”
锦觅行礼毕,恭谨道:“小臣此来,是想要向侯爷讨要一样东西。”
南平候神色不动,只道:“要什么?”
锦觅小心道:“这几日,小臣按照侯爷要求配置药材。今日一早,王上已再次吐血昏迷了。”
南平候道:“此事我知道。圣女好手段。”
锦觅鼓起勇气,继续道:“只是侯爷要求细致,必须要在十日后毒发。这药材剂量性质入经,都得细细斟酌,还要考虑药材相克相须情况。我听闻王上日常进用药膳,所以,小臣请求侯爷帮忙,提供王上过去一年的食膳单子,要精细到每餐主料辅料,每餐进食量。”
南平候听完,审视的看向锦觅,目光锋利,似乎要刺进她的骨头里。锦觅大气不敢喘一声,保持着垂首的姿态不变,半响,方听到南平候道:“此事不难,尚膳间的主管负责调度此事,我会吩咐他誊抄一份给你。”
锦觅忙道谢,南平候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锦觅后退几步,正要转身离开,忽从窗外吹进一股邪风来,把南平候案上的纸张吹落了一地。正好有一张落在锦觅脚下,锦觅下意识捡了起来,定睛一看,纸上写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字迹雄浑有力,隐带金戈之气,显然是南平候的手迹。锦觅拿纸张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心里恨死自己的手快了。她抬头看向南平候,只见南平候的目光如虎似狼,几欲噬人。吓得她一个激灵,立刻跪下道:“侯爷天命所归,必能所向披靡、旗开得胜,小臣在这里,预祝侯爷马到成功。”
南平候轻轻点头,道:“你下去吧。”
锦觅逃一般的出了书房,还来不及喘口气,旁边来了个侍女,道:“我家郡主有请圣女。”
锦觅认命的跟了过去。这一天天心惊肉跳的,熠王回头要是不给她加俸禄,她一定给他喝黄连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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