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阴姬一时沉默。
她道：“事实如何我会进行查证。只是阁下岂非管得太宽了？”
她脸上并没有笑意，那张过于阳刚的脸显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若这是同神水宫弟子之间的事，那便罢了，可是这是我同雄娘子之间的恩怨。宫主如此说，莫非是已经决心要包庇于对方，将之视神水宫的人？”
离砚唇边含了三分笑意，语调婉转之间如此和善，似乎竟同方才出手重伤神水宫人的他，不是一个人了一般。然而若是细品他的话，就知他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柔和了一点，态度的强硬竟是半点不曾变化的。
水母阴姬却没有步入离砚的圈套，她仍旧十分理智，薄薄的嘴唇禁闭着，能看出这是一个很有毅力和决心的人：“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事实若当真如你所说，我必手刃他，曝尸三日告之天下以儆效尤！”
她道，然而脸上又显现出一种格外冷酷的神情来：“只是若是阁下存心污蔑，就怪不得神水宫弟子见尔必诛之！”
她的语调更显威慑，神色之间，显出不可侵犯的圣洁来。
水母阴姬算已经退后一步了，他若是非要现在搜查神水宫揪出雄娘子杀死他，就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了。
离砚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但愿宫主说话当真是算话的。只是到时候宫主若是存心包庇，我少不得还得再走一趟。以我蝼蚁之力，纵不能撼动神水宫，却少不得能给宫主添些麻烦的。”
说罢，他也不等水母阴姬多做反应，直接一拂衣袖道：“琦香，走。”
他来时如一阵雨，轰轰烈烈，去时又如一阵风，捉摸不定。留下水母阴姬站于原地，神色实在不能说是好看。
而离砚决心等她三日。他已下了决定如果三日之内没有得到消息，便再次闯上门去。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多做几次也就无所谓了。他当然也察觉到神水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水母阴姬也因为某些原因，把注意力更落在了雄娘子身上，而非是他这个闯入者身上。否则他们之间大约免不了一场决一死战。然而他却并不怕死的。
“先生为什么非要杀死雄娘子？”
李琦问道。
离砚眉毛都没有抬：“如他那样的人，岂非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回答大众到近乎敷衍。
“先生……莫非不是因为我吗？”
李琦微咬着下唇，垂下了头。她并不相信离砚的话，她心里面是无比清楚的，离砚绝非那样嫉恶如仇的人。
离砚微怔，终是道：“一点点罢了。”
真的只是一点点，等他解决完雄娘子，了了最初的一场恩怨，也算了了同李琦的缘分。
他想杀雄娘子，只是因为他想杀罢了。无关于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冠冕堂皇，也无关于为谁人复仇。
“先生……”
也许感觉出来对方语气中些微的感动，离砚添了一句解释道：“不是为你。”
然而这话一出口，听起来却又格外像欲盖弥彰的口是心非了。离砚也察觉出来他说了这句话反而更加让人误会，他叹了口气，主动转了话题：“现下有什么想问的，疑惑的，一并问了吧。”
也许之后，就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李琦当然不知道离砚的打算，她意识到离砚是不想再提起这个问题，便笑了笑，微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才问道：“先生……”
“嗯？”
离砚有些困惑于她的欲言又止。
“先生，十七是谁？”
她询问道。
离砚反应过来的瞬间神情就猛的变了，脸上带了几分厉色杀意：“你从何处得知？”
若说他不可提及的逆鳞，乔十七绝对算一个。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整个人都显出几分暴虐来。
这些日子的平和，当然都是假的。
他心中积郁的事情渐渐增多，情绪也几难自抑。当日闯入神水宫若不是还尚存了一丝理智，他怕是当场就已经彻底爆发，将神水宫闹个天翻地覆了。他的武功也许高不了水母阴姬多少，面对水母阴姬同一整个神水宫的人，也并没有优势，然而却莫忘了，他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毒术。若是当真撕破了脸，他也许会死于神水宫，但是神水宫也未必还能存在于这天地间。不过石俱焚，然而他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挂念的，死又何惧之？
李琦被离砚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虽已经习惯于离砚的喜怒无常，然而这回却是切实的带上了杀意。她连忙解释道：“前日先生于院中睡着被噩梦惊醒唤出这个名字……”
她当时是见着离砚似乎真的睡着了，想要为他添件衣服的，怎料离砚的睡眠实在太短也太浅了些。不过刚刚入梦，便又很快被噩梦惊醒过来。
听得此话，离砚的神情微有些恍惚，气势也就随之消减下来，他看着眼前吓得不轻的李琦，敛下了眉眼道：“抱歉。”
说罢，便转身走了。
他当然还记得那是个什么样的梦，那样的一个梦，让他不愿意也不敢去回忆第二遍。
第三日时，神水宫果然传出了消息，水母阴姬那般厌恶男人，得知了雄娘子混入了神水宫，自然也不会姑息。
她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公告于天下，并将雄娘子的尸体，曝于日光之下。
离砚得到消息时，并不算晚，然而他到时，那里已经挤了许多人。如雄娘子这样的人，确然是如离砚之前所说一样，人人得而诛之的。他所做的恶事，实在是言语都难以说尽。
众人议论纷纷，言说此事如何大快人心，离砚带着李琦站于外围，问她：“你想进去看看吗？”
她如果想要确认雄娘子确然已经死了，那么他也不介意麻烦一些，带她挤进去看上一看。
李琦看着那围着雄娘子尸体的一众路人，他们甚至已经拿出了刀，商量着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她眼圈有些微红，却微微笑了起来：“不必了。”
如此就够了。毕竟当日雄娘子也并未得逞，否则现下去取刀割肉的人中，未必没有她一个。
离砚沉默着点点头，转身离开这个人越来越多的地方。李琦也随后跟上。
而走在路上，仍见了有许多人往那边而去。离砚却突然开口道：“而今前事已了，你且离开吧。”
他似乎想了许久这件事，思考过千百遍，只是忍到如今，才说了出来，所以说出来时，没有任何停顿。
李琦神色愕然：“先生是要赶我走吗？”
离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他的话里面，却又的确是这个意思：“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学不到什么了。”
“先生何出此言？”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他的身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然而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她忍不住问道：“先生莫非还是怪当初我欺瞒了您吗？”
她知道离砚说过去了便是真的过去了，然而，他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就含了这个意思？又怎么能让她不多想？
离砚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道：“你走吧，越远越好。”
趁着他还有理智，趁着他还有善意。趁着他……还能够抑制住自己，不对身边的人下手。
“可是先生你的头疼……”
“不必多管。”
离砚冷淡道。
李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闭了嘴，神色黯然：“是。”
离砚轻“嗯”了一声：“回去便收拾行李吧。”
李琦垂下头，跟在离砚身后，终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离砚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便是真正下定了决心。李琦收拾行李忍不住有些拖延，却见离砚进了屋子，很快便收拾了东西出来。
“先生你——”她眼圈有些红了：“莫非当真不肯原谅我么？”
甚至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刻意去慢慢收拾东西，他却直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要走。
离砚看着她如此模样，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道：“我不曾怪过你。”
当初的事情，他当初就不曾放在心上。
并不关她的事，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原因。如他这样喜怒无常的人，离开他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他换了话题，道：“我欲一人往名山大川而去。”
而一人，就是并不带上其他人的意思了。
“如先生这样的人，本就应该一个人逍遥山水之间，无拘无束的。”
听得此话，李琦似乎领悟到什么，她的神情之中，也似有了对前事的释然。
离砚没有再说话，也不曾多做安慰。他沉默了许久，看了一眼天际，最终只是道：“那么……江湖再见。”
说罢，他转身而去，似不曾有半分留恋。
李琦看着离砚渐渐消失的背影，垂下了眉眼，良久才道：“……江湖再见。”
即便她心里是明白的，如离砚这样行踪不定的人，若要再次相见，又该如何之难。
者有话要说：
雄娘子的事情应该这章能完，然后再两章差不多这个世界就完了。感觉花哥有时候其实还挺温柔的_(:_」∠)_ps：昨天的脑洞，大家感觉似乎还不错，所以隔壁预收已开2333话说我真的不会取名字啊Σ(|||▽|||)总感觉有点毛病……大概可能以后会改名字然而并不知道改什么qaq大家有想法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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