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食客酒客都散尽了,端墟才终于能从酒楼中出来。
原先拦着他,不让他进酒楼大门的小二又拦着他,说:“喂,卖艺的,我们掌柜的想请你每天都来店里弹曲子,每天管两顿饭不要钱,每顿两个素菜,素饼素汤管够,如何”
端墟一愣,随口只说:“天天顿顿吃素饼,恐怕会受不了吧。”
小二以为他要讨价还价,便做主说:“素面也行,可以换着吃,想吃肉也行,你得自己出钱买。”
端墟说:“再说、再说,贱身只是走江湖的,过两日还要去别处,只怕不能在此地一下子呆那么久啊。”
小二听到这话立即翻脸道:“嘿,给你脸面还不要了,在哪儿呆着不都是混口饭吃还嫌五嫌六的,没有那等金贵命,却先得了傲娇的病,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
端墟低了头,嘿嘿一笑说:“您嘴皮子利索,我不敢和您辩解,只是我这人不爱安逸,就只爱自由自在的日子,明天我若还来的话,再议如何”
说着,他从小二的手臂下面钻了过去,不再理会店小二又说了什么,只低着头、怀抱着琵琶快步走出酒楼。
“呸,给个好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臭卖艺的贱民”小二在他身后啐了一口,才骂骂咧咧地开始上门板。
端墟今天一直不得自在,本就已经憋了大半天的无奈,此时又被小二这样贬损,心中当然不痛快。
他一边走着,轻摇着头,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世上的许多人,都常常不知好歹啊,唉,若不是眼下正有要紧之事,要去见僖王,鸾姑娘又反感我滥杀小人,岂能将此等小人留过今夜”
说着,他的手指在其中一根琴弦上随意一勾,就像是不小心碰到了琴弦一般,随着铮一声,酒楼厚重的木制大门扇应声倒下,不偏不倚地,将小二砸在了地上,压得他哎呦哇呀地直叫,半天起不了身。
端墟听着小二在身后的哀嚎声,心中才稍稍觉得顺畅了些,又自语道:“错不至死,给个教训也就算了,免得又惹事上身。”
他没有回头看,而是快步离开此处,独自一人走入了浓重的夜色中。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他将琵琶收进了储物戒指中,沿着宽奚王城的街巷,径直往王宫的东偏门方向走。
快要接近王宫时,却被一小队巡逻的守卫喝住了。
“何人止步宵禁已过,却在王宫附近出没,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端墟嘿嘿一笑道:“怎敢怎敢,我平常只吃素的,今天一整天也只吃了几只饼而已。”
守卫们举着火把,将他上下打量了两遍,见他的衣着打扮不像城中的居民,衣衫虽然干净,但略显破旧褴褛,是个十足的流民。
“少贫嘴,寻常百姓没有这等大胆的,还敢嘻笑还嘴,此人莫非是刺客”
“不必废话,拿下再说”
随着一声令下,巡逻队的士卒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端墟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地将他脑袋压低,按住肩头,双臂反剪在身后。
端墟也不反抗求饶,由着士卒们将他捆得像只大粽子一样。
区区一根草绳而已,只要想挣随时都能挣脱,能解释什么呢,总不能说自己是赶着要进宫去见僖王吧
于是这队巡夜的守卫们喜滋滋地将端墟押送到了土牢中,又派几个人看着,只等明天去请赏。
端墟坐在潮湿黑暗的土牢中默默自伤自怜,想他自从动身去找小师妹开始,这一路上,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就没有一天顺利过。
真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恓惶感。
与此同时,风倚鸾和楫离正在王宫的东偏门内等着端墟,元锐立将军更是遣走了守门的几名禁卫,亲自站在宫门口等。然而左等不见来,右等不见来,三人就犯起了嘀咕,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已经快到丑时,元将军终于站不住了,便喊来几名禁军,跟他一起出宫去查看。风倚鸾和楫离仍守在原地。
元将军一行人直往城东去,仔细搜找了一路,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后来还是方才抓住了端墟的那队巡夜守卫自己跑到元将军面前禀报请功,元将军心思一动,抱着且去看看的想法立即去土牢中查看,这才算找到了端墟。
只见土牢的角落里缩坐着一个年轻人,但修为却不低,元将军见状,立即屏退了一众随从,低声问:“不知这位高士如何称呼”
端墟抬头,见这位将官似乎没什么恶意,才说:“我叫楫离。”
元锐立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你是端墟吧,公主所言果然不假啊,闻名不如见面,我正是替楫离来找你的,哈哈。”
端墟也嘿嘿一笑,说:“如此甚好。公主莫非说我狡猾爱骗人”
元锐立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正是。”
端墟继续笑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我的人品并不差啊。”
说着,他正要自己崩开身上的草绳,元锐立阻住他,说:“且慢。”
说着,一步踏入牢中,将端墟后脖颈的衣领提在手中,说:“我必须得押你进宫,否则给我手下的那些小士卒们不好交待。”
端墟只好继续被捆着,被元将军提着领子,一路拎进了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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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君王夜半虚前席
元将军手下的禁军和巡夜士卒们自然不敢多问,任由他将此人提走,走之前,元锐立没忘了说一句,“抓到此人有功,兄弟们辛苦了,明天有赏。”
士卒们自然欢喜,而端墟却是一脸委屈地被元锐立提着领子,被一路拎进了王宫。
几人终于再次聚在一起,风倚鸾看着端墟如此模样,笑道:“你为何就这样多磨难呢,只是从城东走到王宫东门而已啊,这一点距离,你都能走七八个时辰,还走到土牢里去了,还被捆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她伸出手,想替端墟解开绳索。
端墟却退了小半步,示意风倚鸾不必帮他,只见他稍稍用力,自己崩开了身上的草绳,又随手丢出一团暗色的火,将绳子烧得渣都不剩,才说:
“这些天一路上,我已经很克制很克制了,今天又在酒楼里弹了大半日的琵琶,没有惹出任何麻烦已经算幸运。”
他又用几句话简短地讲述了自午后他们三人分开之后他所经历过的一串无奈事。
风倚鸾和楫离听得乐不可支,并同时一齐摇着头故意损他说:“你是不是因为以前做过太多坏事,现如今到了遭报应的时候,所以才会遇到这么多绊子”
端墟说:“坏事谁知道呢,这世间恶人那么多,也没见有几个遭报应的,为何偏偏总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在脸上抹了一把,终于撤去了易容术。
元锐立看着他,惊讶道:“没想到高士的相貌竟也如此英俊,这天下的野修都如你三人一般貌美英俊吗”
风倚鸾说:“我和楫离是天生的,他这是自己捏整出来的容貌,不一样的。”
端墟也不分辩,只问元锐立:“接下来去何处今晚就住在宫中吗”
元锐立说:“先去见君上吧。”
“见僖王此时”端墟问。
此时已是后半夜,眼看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而端墟还没来得及换一身整齐衣服。
元锐立点头:“是的,君上一直在等你,三位请这边走。”
说着,元锐立引路,将风倚鸾三人一路带到了僖王的寝殿。
“此处是寝殿”
“正是,为了避过普通宫人耳目,才不在书房、不在偏殿,而在寝殿中等你叙话。”
僖王也一夜没睡,子时就早早屏退了所有的侍从宫女,和淇妃两人在寝殿中对坐着,干等着端墟来,直等得眼皮发干,神情呆滞,无心美人,无心茶酒。
好容易听到元将军在寝殿外求见的声音,僖王命他们赶紧进来。
于是僖王、淇妃、元将军,和风倚鸾、楫离、端墟这六人按君臣尊卑次序坐于寝殿中,元将军还是第一次能有机会进入僖王的寝殿,他好奇地偷眼左右看看,发现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才正襟危坐,摆出臣子应有的恭肃表情。
白天仲国相已经对僖王讲了他在酒楼见到端墟之事,必定也详细述说了端墟如今的模样,因此,僖王在见到端墟这般年轻俊美的新容貌时,脸上虽然也流露出了惊讶与艳羡的表情,但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君王的矜持总该有的。
端墟却开口就说:“没想到君上居然如此着急,都等不到明天再见我。”
这一句话就把僖王强撑起来的矜持打散了。
僖王自嘲式地笑笑,说:“罢,寡人也不兜圈子了,再加上天快亮了,有话直说罢。”
说着,僖王不知从何从取出了那只黑漆大木盒,打开,里面果然是那颗端墟的假人头,颜色如故,仍与几个月前刚刚制成时一样,上面的血迹和淤青等装饰也依然未变。
僖王双手托着这人头,开口就问:“上大夫大人,这人头可是你所造”
端墟看看僖王,又看看淇妃,故高深地微微一笑,对这句话不予回答,却说:“臣近日刚从久宛国来,君上可知,久宛国如今的君主究竟是谁”僖王赶时间不兜圈子,端墟却有意要卖关子。
僖王觉得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随口说:“不是孝惠王么”
端墟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说:“臣这是第二次见到君上,给君上讲一个秘闻,权当见面礼吧。”
说着,他又停顿了一下,才说:“久宛国的君王表面上是孝惠王,实际上,是孝惠王的五代祖恒姜王。”
在场六人,有五人都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僖王更是疑惑地问:“此言何意”
端墟一摊手说:“孝惠王是恒姜王的第五代孙。”
僖王依然摸不着头脑,说:“没错呀。”
端墟继续得意且神秘地笑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张手工捏造而成的英俊的假脸上,恍惚还透出着那么二分小猥琐。
他说:“世人皆以为恒姜王早已仙去,实际上,当年替恒姜王升仙的,是他的儿子;如今的孝惠王也不是孝惠王,真正的孝惠王只做了三天国君就去桐树山升仙了;真正的恒姜王既没升仙,也没有死,而是不断的以夺舍之术夺取自己亲儿子、亲孙辈的躯体,占据血亲子孙的躯体而续命,所以说,恒姜王既是他自己的子子孙孙,也是他自己的父王和先祖。”
端墟像说绕口令一样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在座五人皆惊,这样的秘闻,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僖王替五人问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疑惑:“此等消息是从何得知,果真确切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端墟仍不正面回答,又拐扯上了另外一个看似全然不搭边的问题:“君上以为,圣帝为何活了一千年都不肯升仙”
僖王说:“圣帝圣帝与此等情况不同吧,圣帝不是自称,要照拂天下子民,不图自己升仙快活么”
端墟将身体前倾,紧盯着僖王追问道:“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君上果真会信”
僖王顿时沉下脸来,略提高了声调正色说:“上大夫大人,你莫要试图窥探寡人的心思。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寡人等了这大半夜,不是与你兜圈子的。”
第148章此恨长久
端墟却无视僖王的神色,继续说:“君上大概是这些诸候国中,唯一清醒的在位君王了。其次,便是这久宛国的恒姜王吧。”
僖王明显大惊:“你都知道什么”这句话刚一问出,他自觉得略有些失态。
其实端墟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他只是根据僖王的反应在瞎猜,并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而已,很多走江湖算命的都最常用这种伎俩,往往最能唬住人。
人心中有什么,没什么,有时候并不需要全都猜透算透,只要稍稍点出一两句来,只要能搭得上边,后面的他们自己就会倾吐,即便真有天大的秘密不肯说出,在神情中也会有所流露。
端墟深谙这一点,虽然他知道,僖王宫中的秘密不是一下子就能套问出来的,但是,此时至少已经能猜出大概的方向。
僖王收敛了惊慌的神情,改而沉声问道:“上大夫大人,你说这话是何用意”问完这句话的同时,僖王用复杂的眼神盯视着端墟。
端墟嘿嘿一笑道:“没有什么用意,只是想赞颂君上的睿智与英明啊,君上莫要多心,我区区一个野修,说什么不说什么,能有多大影响”
风倚鸾默默地心想,这端墟真是太了。这一整晚忍着瞌睡不睡,几个人净听他在这里瞎咧咧。僖王也是,不知道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竟能耐着性子陪着端墟互卖关子,只是苦了她和楫离啊,在这里旁观,还看得不明就里,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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