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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昆老婆看来不是很信,意味深长地看林唯平一眼,便转身对尚昆道:“小廖说你不是很看好这个项目吗?怎么不声不响退出来了?”林唯平心想,是了,看这架势力,尚昆与他老婆之间并无沟通,否则他老婆不会问出这话来,不过也不排斥两人合伙演戏给她看的可能,让她这个外人看看,连他老婆都不知道,不是他尚昆存心要瞒着她林唯平。不过无论如何,看来廖辉正是多嘴了,老板的事与老板娘说什么?他们要沟通他们自己回家关上门有的是话说,要廖辉正这个外人多什么闲事?万一是尚昆不欲让老婆知道的呢?

尚昆既没看林唯平,也没看他老婆,而是一边看着小姐上冷菜摆盘,一边说道:“公司目前资金有缺口,前面有几单加工做得很不好,赔得厉害。我看还是大本营保住要紧,新项目是个无底洞,公司顺利时候拿得出资金,不顺利的时候还是出手的好,好在现在这块工业园区的地皮紧俏,项目也好,立刻有卡尔顿公司来接手,否则我还真给它套住。对了,财务说你上月拿去报销的餐饮费有一万多,加上你每月零花五千,你一月哪里用得了那么多?怎么回事?”林唯平听尚昆口气象是教训孩子似的,本想借口离开一下,但随即明白这是尚昆赶他老婆走的招数,忍不住想看看他老婆怎么反应,便继续一声不响地看着。但是她还是想,尚昆对他老婆说的话不尽不实,现在筹建办的资金充足得很,什么卡尔顿公司,其实都是他尚昆自己出的钱。估计他说的做得不好的那几单加工就是把资金转移出国的几单出口加工。如果事情真如他现在所说的话,那么他转移资金最大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他有了离婚的打算。

他太太果然闻言坐立不安,赔着笑道:“还不是他们一直嚷嚷着要我请客吗?我们儿子考进一中不容易,他们都说凭实力进一中,姐妹儿女里面还是第一个,我也高兴嘛。好了不打扰你们,今天小刘在这儿请客,我过去了。”尚昆不响,看着她离开,转进一个包厢,这才举箸吃菜。

林唯平也不响,给人撞到尴尬事,当事人一般都需要一个心理调适时间,就让尚昆闷个一会儿好了,有这个衬底,相信尚昆的气势一定不会比来时强,起码他的精心布局已经给他老婆破去一角。但是她的如意算盘很快就给落空,只听尚昆埋怨道:“小林,你点的菜是不是都是这种什么小鱼蛤蜊之类的烦人货色?不行,这顿算我请,我要叫肉吃。”说完就招小姐过来点了个霉菜扣肉,随即又道:“菜里要是没肉,吃起来简直没精神。小林,你看到刚才的活剧,应该已经很清楚我搞出个卡尔顿公司的目的了吧?”说完,两眼就很尖锐地看着林唯平。

林唯平被他的话搞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上句还在说肉,下句就单刀直入把问题摊到桌面上,根本就视他老婆的一顿搔扰为无物,反而化不利为有利,真不愧是江湖上摔打多年的老手,即使是狐狸精,那修行也楞是要比她林唯平多上五百年。林唯平明白,这时候她不好再回避,在尚昆的咄咄逼人之下,她只有披挂应战,表明自己态度,但当然她是不会老老实实你说什么我答什么的,这一点尚昆一定也没指望。“呃,尚总,这是你的家事,恕我不便多嘴。”既然尚昆没说明自己是为了要离婚而转移资产,她当然也不便指明,但“家事”两字已经说明她知道了事情真相。

尚昆见林唯平脸色不变,也暗暗赞好,女人大多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女人相,遇事一惊一咋,林唯平让他感觉耳目一新。但他有意打消弥漫在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笑道:“本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说明,你应知道这是件很尴尬的事。”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了几段,以免林唯平神经绷得太紧。

林唯平也只得赔笑,道:“我是圈外人,与尚总的过去没有交集,有些事还真不容易理解,不过也好,起码立场容易把握,多嘴的事情不会出现。”廖辉正的被去职除了能力不行,一定还有涉入尚昆圈子过深又不知把握自己那张快嘴的原因在,所以林唯平觉得自己应该适当的有些表态。“不过在这么敏感时期,我想我还是把百分之十股份的借条出给卡尔顿公司的董事长吧,希望能与卡尔顿董事长当面商谈签定。”既然一味回避已经不可能,那就只有掌握主动了,林唯平相信这个所谓的卡尔顿董事长真身未必会出面,但她必须得开这个价出来,否则步步都掌握在尚昆手里,等她配合着去讨价还价时,一定有点吃亏。

尚昆岂会不理解林唯平的鬼心思,但他并不以为忤,反而赞赏她的机智,林唯平既然把丑话说前头,那就说明她不会是往后在后面使暗手的人,反而那种面前答应得花好朵好的人,经验告诉尚昆,他们往往都是不可靠的。于是温和地笑道:“你也不用给我出难题,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理解你的顾虑,事前我已经考虑过这点,所以一直只答应给你干股。因为与一个背景不明朗的对家合作,略有头脑的人都得裹足不前,但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只好委屈你。但是我以前答应你的条件不变,百分之十的干股是章程里面注明属于你的,而另外的百分之五,我不会亏待你,今天就可以与你签好协议,把所有这些都约束一下,大家心里也有个数。”

事情绕了一个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原地,在经历那么多以后,林唯平还是只有心甘情愿地接受尚昆提出的百分之十五的干股。林唯平心里有点无奈,虽然觉得已经要比签三百万的借条好得多,但是想到事事都不出尚昆掌握,自己的努力在他眼里如如来佛看孙悟空在自己手掌里翻筋斗一样小儿科,在佩服尚昆道行高出一筹之外,只有暗叹自己到底还是吃亏在年轻少阅历上面。当时答应的时候还是想当然了点,没有考虑到有那么些子丑寅卯。当下问小姐要了纸,当场起草协议。百分之十五的干股不算低,如果没有前面的折腾,这原也是个好价钱。已经到这地步,只有亡羊补牢,速战速决解决这个协议。但是百分之十的股份可以解决,那百分之五的出处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尚总,你准备如何承诺那百分之五?由你来担保还是怎么?”

尚昆慨然道:“你可以明确写上,这百分之五由我尚昆按公司利润私人支付,只有这么写,不与卡尔顿公司挂上钩,你的利益才可以保证。”

林唯平略一思索,确实,这一点上也只有这样做才可以保证自己的利益。说实话,这个协议也是君子协定,如果真要打上官司,考虑到签协议原因的非合法性,法院未必会承认它的有效性。但是往后的日子里,尚昆的大笔资产掌握在她手里(奇书网|Qisuu.Com),只要是在他离婚前后几年时间内,谅他未必敢对她林唯平怎么样,否则林唯平大可鱼死网破,叫他老婆得了好处。尚昆现在只有加意拉拢她,而他做得也大方,自己开口加那百分之五,叫林唯平无从反感起。

尚昆直到在两张一式两份的协议上签上字,才满意地抬头对林唯平道:“说实话,以前我没想过要用女孩子做新公司的主管,但是你的行事有男子的泼辣之风,而在业界你也有良好口碑,所以我正式考虑用你。但是让我打定主意今晚向你交底,还是因为你下水救人这一事。本来我昨天就应该找你,但是我考虑得很痛苦,因为我所要说的这些相当于授你以柄,在未来几年时间里,你尽可以趁我鞭长莫及时候做些动作。但是你毫不犹豫救人的举动让我减轻顾虑,我相信你是个有良心的人,我不亏待你,相信你也应不会过分亏待我。至于我转移资产的事,我知道这很不光明正大,但是我还有其他苦衷。不过我不会亏待孩子他妈,会给她个合理数额。”

林唯平前面听着觉得句句是大实话,心里想着,大家把话说开了,省得尔虞我诈各怀鬼胎,反而让她心里舒服。但是后面的话她觉得有点非礼勿听了,忙温和地打断道:“尚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信尚总平日之为人,不是那种为难女人的人。”

尚昆听了,微笑起来,仰头一下喝尽杯中红酒,道:“好,你能理解我就放心很多。最怕你大女子主意,为此事心里对我有疙瘩,甚至对我略施薄惩,哈哈,我的全副家当现在都交在你的手上,这个薄惩我可受不起。”

好听话人人爱听,虽然林唯平相信依尚昆的城府,绝不会把宝押在SWS项目这一个地方,但是一出手就是三千万巨款交到她手上,毕竟也是对她人格的看重。想到这儿,林唯平心中最后与尚昆的那些对立情绪也化解为无形,只想着如何投桃报李,还尚昆的知遇之恩。

紧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九月中旬,今年老天帮忙,夏天一直没有多少雨,土建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公司已进入全面设备安装阶段.林唯平一如往常地按每周一次的约定,于周末晚与尚昆一起吃饭,不过今次桌上多了个老周.但林唯平知道老周是知情人之一,所以说话也没避讳,照直了说.

"今年雨水少,设备到货后都不需要怎么遮盖,也少了不少上牛油维护的人工,所以人力用得非常精简.本周基础设备基本已经吊装进场,我设想的是先把那台龙门吊加快安装好,这样,以后设备进进出出就不用再问安装公司借用吊车,一进场就要几千,我很吃不消.当然几架行车也得赶上.这些的安装我都包给本市的设备安装公司,他们有这方面的充足经验,我想也没差多少费用,由他们安装,起码速度上胜我们一倍以上.我们自己开始安装后道机架,那一部分不用基础,趁这段空隙,我们可以让机头的基础有更多养护时间.这是我们刚安排的计划,针对这个计划,我与财务部老金讨论了下月资金预期表,这一份给尚总.基建大头与设备大头这两部分资金运作已经在前一段时间渡过高峰,后面几个月尚总可以喘一口气了,不过我提醒尚总,流动资金得尽快准备,年底应该就要到位了."

看着尚昆接过资金预期表翻阅,林唯平心里其实很清楚他那是摆个样子,早在昨天他就应该已经看到这份表了.进新公司头几天,林唯平已经看出财务部的经理和出纳都是尚昆的亲信,如果把她林唯平和廖辉正比作流水的兵,他们俩应该是铁打的营盘的一部分,看他们一付不卑不亢的样子和依常理推断就可以得知.林唯平知道自己必须要用他们,所以在用的手法上下了点心思.只要没存着挪用公款的想法,出纳怎么样可以不理,但与财务经理的关系就有讲究了.既然他已经注明属尚昆所有,林唯平也就不去拉拢腐蚀他为自己心腹,也不怕他出什么大乱子,因为即使出乱子那也是属于尚昆的责任.她想的只是怎么利用老金保证尚昆手里攥着资金的顺利到位.于是她想出了个高招,依常理,财务部是不需要参加筹建工作会议的,但林唯平叫老金次次列席,叫他感受筹建工作的步步前进,甚至感染到其中的热火朝天.而后于每月税后空闲期会齐王工老金一起精确预测下月的资金需求量,她是别有用心,而王工则是只顾着筹建进度,两下里一合榫,所以财务经理很容易就相信了需用资金的迫切性.而且他也看到了林唯平平日里是怎么与包工头们斗智斗勇,节约或拖延资金交付的,一来二去,对她的信任感大增,所以到得现在,只要资金预期表一出来,他就立刻千方百计送到尚昆手上,因为他相信林唯平是真的迫切需要用这笔资金.所以林唯平在两个月后就很快感受到,尚昆那里的资金到位她再不用费心去催了,看上去似乎是尚昆自己自觉依着表格所要求地付上投资资金,但林唯平心里最清楚,那一定是老金私下里在联络尚昆催要.

但场面上的人谁都知道逢场作戏,依尚昆的精明,他未必就不知道老金的被反利用,但只要老金监督资金运转的职责还做得到位,他就大可当作不知,随他被林唯平感染,当着林唯平他还是表面工夫做得十足,没什么冲突,谁会去捅破那张窗户纸?林唯平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很配合地不厌其烦地还来个开篇介绍.既然已经合作,就应该知道规矩,该退时候退,该争取时候争取,没必要为小事情拉下脸面,闹得见面不愉快.

趁着尚昆看资金表的当儿,老周与林唯平商量着两家接壤处小街的运作事宜.人的心理有时侯想想真是古怪,好象两双眼睛对着讨论出来的事情作得了数,而什么电话电邮传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所以如今交通运输事业蒸蒸日上,各家饭店门庭若市,还真该感谢人的这一心理.

尚昆看了一遍后就问:"你说的流动资金有个具体数目吗?"想是他昨晚对着老金,该问的都问了,所以今天关心的目标就不会再与表上所写的一致.

林唯平胸有成竹地道:"根据章程和可行性报告上的预测,试生产阶段的流动资金将是三百万."林唯平多的不说,想先看看尚昆对这个数量的反映,这三百万是在原先廖辉正半通不通的情况下预测出来的,不知道时至今日,尚昆还有没把它作准.如果他心里还是坚持着原来这个数字,但愿刚才的一句话能起到一点否定作用.因为新公司开业伊始,谁都知道资金不会宽裕,而新公司信誉尚无,借贷无门,如果尚昆能提供充足的流动资金,那未来的日子真是非常值得期待,否则她现在就要预作打算,免得到时等米下锅.林唯平想以这三百万为基准与尚昆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好日子过.

尚昆果然笑道:"这个数字我想小林你不会拿它当回事.还是你来说说你的打算."

林唯平也开心尚昆是个知道事理的人,笑道:"还真怕尚总把那数字当真,这下我就只有大叫投降了.按目前的设计生产能力,我估计每月的生产量量化为资金大约是两千万左右.但考虑到试生产阶段不可能三班连着做,有一班开足已经足够,所以我把这个数压低点,大约是七百万这样.第二月开始我们就得考虑库存与应收款的问题了.按常规,我们这种性质的企业库存大约是月流动资金的三分之一,而应收大致也是这个数,所以第二月还得补充四百万左右资金才够.后面我如果再敢伸手问尚总要钱,我想要来的可能就是尚总给我的辞退信了."

尚昆笑骂一句道:"你也是狮子大开口,一升就是三倍不止,但你说的那都是表面状态,起码我就知道材料可以赊帐,你也可以搞来料加工先度过试生产阶段,再不济,有那么大个固定资产摆着,你可以去银行抵押贷款去.只要你出产品,银行的贷款到得也快.没说的,我看三百万还是应该足够了."

林唯平忙转头对着老周笑道:"尚总这是以为在农贸市场买衣服呢,死命地砍价."老周不好插嘴,只是笑了笑."但是这儿起码有一个条件不成立,也是最占钱的一条,做我们这一行,上家都威风得很,你没有真金白银的拿进去,想发货?没门.即使钱拿进去了,如果门路没摸熟,提货也要比别人迟几拍,多的可能是拖上一两个月才给你货.这也算是行规.所以赊账这一条先免谈.至于抵押贷款,两位老总都是过来人,知道设备是抵押不出去的,厂房银行也不认你,只有土地才做得了数,但是给银行七折八扣算下来,拖个个多月,到手的数字也不会多到哪里去.这就跟生了个胖小子,但出娘胎后却给他节衣缩食,搞得他后天不足一样,尚总可不希望看着新企业拆东墙补西墙,零敲碎打,勉勉强强上路吧?别的不论,我最怕现在调动得虎虎有生的冲劲给后面的试生产给掐了."

尚昆笑而不答,他清楚手下要钱的伎俩,虽然不熟悉林唯平说的行规,但他知人善任,知道要钱的套路和压价的办法,林唯平已经摆出一付你不如数付款后果自负的架势,那试生产阶段如果出什么问题,林唯平都可以把事情责任往资金不足上面引导,到时他会非常被动.他当然不会伸着脖子钻那套儿里去,但也得好好考虑怎么回答,于是借吃菜劝酒,给自己争取些时间.

林唯平见此忙借口出去,她领教过老周的酒量,如果给他喝上劲儿来,在座全得喝趴下了才出得去.这边老周见她出去,笑对尚昆道:"小林怕了跟我喝酒,一听与我喝酒,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尚昆举杯与老周一碰而尽,各自倒满杯中酒才道:"这女孩子厉害得紧,说话藏着暗手明手,让人防不胜防.她出去一会儿也好,也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流动资金的问题."

老周拿过一个玻璃茶杯,往里面注满红酒,朝尚昆面前一放,道:"老兄啊,你只要喝了这一杯下去,我给你答案."尚昆一手拿开杯子,笑道:"你可别来劲,我要这一杯下去,你再有金玉良言,我也当吹耳边风.我们就把酒杯里的干了吧,你也别卖关子,欺负兄弟我没酒量."说完自顾自举杯与老周放桌上的杯子碰一下,一口把杯中酒喝了下去.

老周没办法,只好也喝了,无奈地道:"阿昆啊,你也就欺负我的时候精明得很,其实依你的城府修为,小林虽然能干,但哪里是你的对手,只是你舍不得伤她而已.刚才吃饭前你说到离婚一脸烦恼,但是一见小林进了包房你眼睛嘴角都弯了,什么时候你见手下爱将都是这付表情了?你这次离婚这么坚决就是为了她吧?小心了,别让你老婆小潘抓着辫子."

尚昆听了很是一愣,看了老周半天才道:"我怎么没觉得?真有这么明显?我还真没认真动过小林的心思.你是我兄弟,我不会瞒你这个的.而且离婚是我早就预备下做的,只是原来做前期没张扬,那时候我连小林是扁是圆都还不知道呢.你也是知道小潘现在是什么样的,你也劝过我离婚算数,我离婚还真是就事论事,与外人无关."

老周不由得自己喝了一满杯,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有什么表露,这段时间控制着点,否则被人捏了把柄你哭的机会都没有.我本来还想说你又不是拿不出那几百万钱,多答应小林几百万流动资金让她不要太拮据有什么难的,何况她是真干事情的人.现在看来还是缓一步的好,免得两下里都有了意思,碰出火星来,盖都盖不住.阿昆,看来你还是比我老狐狸点,除了眼神,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估计小林也不会觉得."

尚昆喝下自己手了的酒,把玩着空空的酒杯苦笑道:"问题是我自己也没觉得,并不是我控制得宜,要不是今天你点破,我也没意识到我其实一直在纵容小林.但是我羡慕她的青春羡慕她的活力和冲劲又能如何?她早有了个要好的男朋友.所以我对她还真不敢有贼心,纯欣赏而已.说实话,看见她我有时也心虚,依她的能力,她不会在乎我的钱,而我除了钱还有什么?她不象时下有些小美女那么容易哄拐,我对她更没贼胆啊."

老周扔下酒杯,别着眉头想了想,才道:"不说了,又不是小年青,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风花雪月,难得今天我们都有时间聚聚,别那么沉重,我这就出去把小林叫进来,你想着怎么给她答复吧."说完真的拉开椅子出去,也不顾尚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的眼神有多古怪,他相信,尚昆心中即使再多几分风花雪月,可那根准绳却是一点都不会歪个分毫,都到这年纪,最知道轻重缓急.

老周走到外面,见林唯平在大厅护栏处正与一女子交谈,心想怪不得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便笑嘻嘻地走过去招呼:"小林啊,你怕喝酒也不用躲出来那么久,表示一下我不就知道了吗?走走走,我保证今天不强迫你喝一口,回去吧.唉,这不是小梁吗?在外面干站着说话算什么意思,来,一起进来吃饭."

林唯平在饭店偶遇小梁,本来也打算说几句话就回去,不想老周出来,而老周又认识小梁,再看看小梁略微闪过的一丝紧张,她当下当作没看见,把这些都在心里备个案,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小梁在那边也有朋友,我已经耽误她好久,还是回你的桌去吧,与老周喝酒可不好玩.老周,你说好不与我喝酒的喔,可不许耍赖啊."说完,拉着老周就走,但不忘回头与小梁瞬瞬眼睛,很明确地想传达个意思给小梁,她什么都没注意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要给小梁造成一个假像,即她林唯平可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否则她不会还与小梁站同一战线上,帮她挡老周的喝酒,更不会临别秋波一个.做什么事最忌讳被别人捏了主动,如今似乎看到一线时机,在自己掌握前,切不可露了行藏,被人先机弥补了去,自己徒叹后来一步.

老周说是不喝酒,但他怎么忍得住?看他没人干杯馋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林唯平只得友情赞助与他碰了几杯,尤其是尚昆最后答应给的流动资金翻个倍,升到六百万上去,老周免不了起几下哄,喂当事人几杯庆祝酒.所以林唯平回家时候已是微酗,薄薄的醉意逗得她并不想就此休息睡觉,洗了澡换了衣服,捏起车钥匙又转出去兜风,先是去工地看一眼,见基建结束后的工地冷清了许多,晚上也没进行设备安装,只有两个保安坐在几盘蚊香的围绕之中,和着两根香烟,在微明的灯光下青烟缭绕,颇有几分仙气.林唯平也没出车门,只是摇下窗与他们打个招呼就走,她相信她这一巡,这些保安可以绷紧几天的神经,不敢开小差.

车从公司开出来没几步,遇上一对似乎是在散步的情侣,看衣服神态象是打工的,见了她的车直招手,嘴里不知在说什么,林唯平见左右黑天黑地的,而那两人的神情也没有慌张或着急的成分,就不敢停下,微打一下方向盘绕过他们,径直走了.这年头什么鸳鸯大盗雌雄双杰的听得多了,想不有点提防都不可能.

然后车子开啊开的,不知怎么就到了宫超的单位.林唯平把车横停在大门口,熄了火,伸了个懒腰,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给宫超拨个电话,原不指望宫超这么晚还会开机,但没曾想铃儿一响宫超就接起,原来他正在单位里加班.林唯平也没说自己在哪里,只是"嗯嗯嗯"地应着宫超的嘱咐,随后放下手机车一拐到处找夜宵店,想象着他们一组人的人数,满满地拎了两塑料袋上去.

果然大家欢呼连连,如大汗逢甘霖一般,更有人直呼"救我一条贱命",原来未必就入他们法眼的食物因为大伙儿抢着吃似乎味道好上许多,只宫超先是一脸愕然,想几天前他想约林唯平出来与单位同事一起吃饭认识认识,但被林唯平一口拒绝,说公是公私是私,与单位同事混那么亲干什么,至于把自己女朋友也贡献出去吗?没想到今天她却主动现身,还非常周到体贴地拎来宵夜.听着同事在耳边长一声短一声地直夸"宫嫂",宫超只觉得面子十足,也不觉得又累又饿,从背后轻飘飘地拥着林唯平,贴着她耳朵不置信地轻问:"怎么想想对我那么好?"

林唯平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一冲动做出这么婆妈的事来,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只有酒后改性.但看大家那么开心的样子,她又很乐在其中,见问,忙轻笑道:"人前给你十足面子.回头索你百倍回报."宫超听了大笑,只觉认识林唯平至今,这是第一次全身心都这么畅快,舍不得放手,与她耳鬓厮磨着光顾着傻看别人吃喝,他心里早不食自饱.林唯平大窘,见他们同事看过来的眼光越来越鬼祟.轻斥宫超放手,可宫超就是不愿意,反而一把抱起她放到边上的长沙发上,热切地盯着她道:"等我,我很快就结束,我们一起走."直到林唯平点了头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台子边工作.

相识至今,两人的关系一直发乎情止乎礼,林唯平一直觉得不象人家恋爱,但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感觉自在得很,而今天被酒一催她进了一步,不想却唤出宫超如火的热情,林唯平虽然被他们同事的目光搞得很窘,心里不知怎的却是欢喜得很,两眼忍不住的追随着宫超认真工作的身影,原来以为他是一介书生,真没想到他的双臂却是那么有力,抱起她的时候似乎举重若轻.想到这儿脸却烧了,下意识地拿眼睛往宫超露在T恤外的手臂一溜,忙又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怕人看见.迷浑着脑袋傻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摸摸脸蛋儿似乎不烫了,收起心神调出今晚吃饭时候的种种出来回想.

只要一想到工作,脑袋奇怪地又好使起来,三下五除二,她就从老周与小梁相识而小梁尴尬欲掩的表情中得出结论,小梁很有可能也是尚昆派来公司的卧底,因为这事鸡毛蒜皮,尚昆可能没与老周提起过,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如果是那样的话,小梁这人看起来也不会是个小脚色,否则一是不可能与老周那么熟,二是不可能被尚昆委以重任,她年轻的外表可能只是一个迷障,犹如以前小陈红苹果一样的圆脸.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人或许会以为老板派人盯着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林唯平却不那么想,她很快就在心里把沙盘推演了一遍,想出了对付的法子,说出来也不希奇,无非就是:利用,隔离.

周末还是上班,但是林唯平摸摸时而发热的脸蛋儿,却怎么也集中不了心思.昨晚宫超送她回家,两人在地下停车场难分难舍,林唯平只想醉死在宫超的热吻里不醒,最后还是宫超保持了一点理智,生生抽开身子告辞.原来相爱还可以这样,相爱是这么有味道.但愿长醉不愿醒,这是今早林唯平窝在床上闭着眼睛时候唯一的想法.

但是很快就有人来找,公司初建,大门管得不严,那民工模样的人一直到找到林唯平所在的二楼才被人发现阻止,但那人并没有下去的意思,大声嚷嚷着一定要见,但他说的是要见这个开黑色轿车的人,虽然直指林唯平,但没对上号..吵的时间多了,林唯平烦不过开门出去,见那人面目不详,似未见过,便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一见林唯平,立刻笑了,兴奋地大声道:"你不认识我的,但一定认识我老婆,几个月前她掉下河里被你救起来,我们后来一直找你想谢谢你,昨晚才认出就是你这辆车号.那一定是小姐你了.我老婆今天上班出不来,我代她来谢谢你的救命大恩."说着就深深鞠躬.林唯平惊愕,原来昨晚两人黑天黑地里冲她的车子招手是这意思,还真是有心人.不过他老婆长什么模样还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是长发,因救她是一手拉扯过.见员工们都好奇地往这边瞧,林唯平不欲把救人的事宣扬得太厉害,就把那人延请进办公室.

那人进了办公室反而拘束起来,扭着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林唯平让他坐,他嫌自己脏不肯坐,林唯平只得说:"你一直站着我也不好坐,否则与你说话不舒服.你坐,喝水."那人总算依言坐下,但水杯是怎么也不去碰的,眼光伸伸缩缩了几下才道:"本来也不想上来打扰你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林唯平心想,常听说有人救了人反被人欺他好心赖上,但她想自己不是个滥好人,他们两个想赖到她身上来未必能得逞,且听他怎么说下去。便道:“你别拘束,说下去啊。”

那人忙道:“是这样的,我姓林,也是开翻斗车的,平时胆子小,大家都叫我林小小。昨晚我与老婆见了你的车后,想起前一阵我们队里司机朋友里常在嚼舌头的话题,他们说这个工业区里有个富婆给人盯上了,每天上下班都有辆车远远跟着,我没见过,今早就叫了朋友过来看是不是你的车,我朋友看了后说就是你的车,但警告我不要乱说,捉贼要捉脏,我们没抓到证据就说出来,讨打都难说。但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跟你说了好,你也可以有个防备。特别是象昨天那样黑夜来这儿更要当心一点了,你一个女人家的力气小,这地方现在又乱,叫都叫不应。”

林唯平一听,脸上立即变色,仔细审视林小小的脸部表情,看得出不象在说谎,虽然心里闪过一丝误会他的内疚,但旋即被一阵慌乱打断。林小小见她黑着脸不说话,心里慌了,忙道:“我那个朋友不肯上来,人还在下面的,你可以叫他上来问,还有好几个人都看见过,不信我带你一个个去问,我说的是真的,对老天发誓。他的车还常换,一辆是黑黑的桑塔纳,一辆是白色的富康。”林唯平摆摆手,道:“我相信你。我只是猜不出谁会盯我,而且盯那么长时间都没被我发现。谢谢你告诉我,我真的要小心了。”林小小见林唯平相信,脸上的开心遮都遮不住,但他还真是个实心眼的人,什么都没多说就告辞了。

林唯平却在他走后陷入沉思,谁会这么做?这么熟练地盯人而长久不被她发现,一定不会是业余的,而出得起这价钱雇人来盯她的人似乎不应该很多,原公司的老板吗?应该不会,要做她手脚,用这种盯人战术那也太小儿科了点。尚昆吗?但他派人在公司里面盯着还有点意思,盯她的行程就没必要了吧。别人还会有谁?难道是尚昆正在闹离婚的老婆?那应该也不会,即使是,这么多天盯下来还能不清楚?宫超就更不会了,他哪有那个闲钱。环顾四周,似乎都没一个值得怀疑的人,而这反而让林唯平觉得可怕。敌暗我明本来就已经不是件好事,而更添对手虚无缥缈,更是恐怖。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古人也有无罔之灾这一说,谁知道鬼会不会冒冒失失敲错了门?

想给尚昆打个电话,但拈起话筒又搁下了,怎么说好?难道热辣辣地问一句“你盯我梢”?再说自己也没撞到过盯梢的人,被人家问一句就会露怯,罢了,还是今天回家时候好好往后看看,先自己搞清楚再说。但又想到昨天与宫超在地下车库的拥吻,如果那个盯梢的有那么敬业一直盯到那么晚,那他一定也看见了。天,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想到这些,原本大好的心情立刻阴云密布,想打电话给宫超,但又记起他昨天说过,今天是交设计图的日子,会一直与对家谈到比较晚。父母更是不能说,只有一口闷气自己吃进。微微挑开窗帘往外瞧,周围能看见她进出大门的地方停了不只一两辆车,有辆白色富康停在对马路的一个小弄里,要不留意,还真不会去注意它。热辣辣的天气在露天守着,这钱赚得也不容易。

晚上下班,林唯平先去加油站加足油,开着车先回家,然后出去超市购物,再回家,再去酒吧泡一会儿,然后开车到尚昆的总公司外面转一圈,又到自己的公司转一圈,冷笑着从反光镜里看着时隐时现的白色富康车,心想今天也算是搞足他的脑子了,这才回家睡觉。想到那盯她的人还得赶着回去写报告,一定还会绞尽脑汁分析她今天行踪的动向,不由梢梢有丝开心。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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