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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载着楚牡丹已经飞奔进了树林中,继续越来越快,不管楚牡丹如何出声安抚,红枣都不曾理会她。
这种情况之下,唯有红枣闻了不该闻的栀子花香。可也不该如此,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红枣,红枣,听话,你是最乖的孩子。”楚牡丹继续道。
越往深处走,树林中的树愈发茂盛,就算是楚牡丹低俯着身子,也架不住未经过修剪的树杈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刺疼着她,但她不能有半点分心。她要是被甩下去,只怕是会被摔死去。
心里的不安逐渐的扩大,拉住缰绳的手也酸痛起来。
“楚姲姲”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牡丹一喜,她没有想到裴渊会是第一个追上来救她的人,但她不敢分心。
红枣是一匹上等马,经过宫廷驯兽师的调教,在经受过刺激的情况下,裴渊能够追赶上来,看到楚牡丹的身影已经算得不错。他眼看红枣顺当的躲过一棵又一棵的大树,直到前方一簇灌木丛的出现,红枣稍稍缓了些许步伐,趁着这个空挡,裴渊可算是追了上去。
树林中久未有人经过,根本没有路可言,好不容易追上的裴渊根本无法靠近楚牡丹,更不用说想法子将她救下来。
“你可还好?”
楚牡丹吸了一下鼻子,委屈的看了一眼裴渊,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二哥哥,红枣它不听我的话。”
裴渊的心跟着紧了一下,眉头紧蹙着:“你身上可有安神的东西?”
楚牡丹摇了头:“红枣肯定是闻到了栀子花香味,可我又没有闻到啊!”
她也对栀子花香过敏。
“马的嗅觉不是我们能比的。”裴渊安抚着她的情绪:“我们先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红枣停下来。”
裴渊观察着周围,这里快要跑出猎场,他前几日早晚都在此处巡逻,依着他谨慎的性子,这附近的两座山头他都曾来过,虽算不得熟悉,好歹还是有些印象。
“楚姲姲,你试着控制红枣的方向,让它往东南方跑,前面有猎户留下的捕兽夹,树也没有这么密集。”
“可是”
“别可是了,没有什么比得过你的性命重要。”
裴渊直接打断她的话,五官紧绷着,声音中透着韫怒。
楚牡丹深呼了一口气,勒住缰绳僵硬的将红枣转动方向,并出声安抚它:“红枣,你停下来好不好?这样我们俩都不会受伤。”
红枣是她已世父亲留给她的将军所生,伴着她已有五年,性子顽劣得很。还是皇帝舅舅让驯兽师将红枣驯服,只听她一人的话。巧得很,红枣还跟她一样对栀子花过敏。
父亲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太清楚,母亲偶尔会提起,总说是个非常温和的人,似乎永远都没有脾气。虽然他们的相识算不得太美好,好在父亲十分爱护母亲。
因着这些,楚牡丹自然对父亲送的马更为喜爱,但将军在生下红枣之后便过世了。当时她难过了许久,好在红枣很通人性,比将军还要出色些。
可此刻的红枣已经受到惊吓,任凭楚牡丹说什么,它都不理会,只顾着一直往前冲。
楚牡丹知晓这样下去真的会出大事,她心一狠,全然按着裴渊的话来。
“你别害怕,万事有我在。”裴渊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温和下来,等会儿红枣被捕兽夹夹到多半会被直接扑倒在地上,而这个时候他必须想办法护住楚牡丹才是。
“放心吧,二哥哥,我没事的。”
楚牡丹深深呼出一口气,但这口气尚未松完,倏地被捕兽夹夹到的红枣就如裴渊所想,径直往地上扑去。
也就在这时,裴渊一把将楚牡丹捞起,却未防住他身下的马也被捕兽夹夹住,一时间天旋地转,裴渊能做的只有护着怀中的女郎,避免她受到过多的伤害。
也不知翻滚何时停了下来,楚牡丹扶额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她回了回神才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她好像很不幸的掉入了一个坑里面。
大坑的壁上长满了杂草,泥土透着润。她察觉到身下似乎很是柔软,垂眸一看,她发现裴渊还被她压在身下,似是晕了过去。她急忙坐到一边,探了探裴渊的鼻息,刚想松一口气,就看到枯黄的树叶上隐隐渗着血。
她上手一抹,还真是鲜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阵心慌涌上心头。思绪开始混乱起来,她还没告诉裴渊她喜欢他,她还没有让裴渊对她改观,想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二哥哥,二哥哥,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楚牡丹哭着找寻裴渊身上出血的地方,她往后脑勺摸去,不出所料的一手的血。她强忍着奔溃,用力从衣摆处扯下一块布帮裴渊包扎好。然后将裴渊侧放着,避免他压到伤口。
这样还是不够,鲜血很快将布渗透,根本没有起到止血的作用。
楚牡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试图从大坑的壁上寻得能止血的草药。她万分庆幸母亲曾教导她一种十分常见,且在很多地上都会生长的止血草——地锦草。
地锦草贴地匍匐生长,茎部是红褐色或者红紫色,而叶子是绿色的,对称生长。
楚牡丹极为仔细的寻着,运气算得不错,还真被她找到几株地锦草。她盘腿在裴渊身边坐下,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将地锦草扑在上面,从一堆枯树叶中捡起一块坚硬的石头把地锦草杂得细碎,让它的汁水浸染整块布,然后将它敷在裴渊出血的后脑勺处。
等这些做完,她发现裴渊身上不仅是头上受了伤,被划破的裤腿露出肌肤皆被划伤,楚牡丹也顾不上男女之间的大防,用余下的一点地锦草汁水涂抹在上面。
这般折腾完,裴渊仍旧没有醒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裴渊放在她的腿上,让他能躺得舒坦些。她则依靠在壁上,抬头望着天空。
真没想到有一日她能和裴渊平和相处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也不知有没有人能及时寻到他们。
日头已经偏西,归来的鸟落在林中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吧嗒”,一滴眼泪落在了裴渊的脸上,楚牡丹正要慌忙去擦,就见他醒了过来。
“吧嗒”又是一滴泪,这回却落入了裴渊的眼中。
他不适的眨了眨眼,伸手为楚牡丹拭去脸上的泪水:“可还好?”
楚牡丹点了点头,擦去眼角的泪,看着狼狈的裴渊不知怎的又笑出声来:“二哥哥,你好惨!”
郎君身上不是平日里的干净规整,杂草插入他的发髻中,脸上灰一块,红一块,还有些许细小的伤痕。衣服破破烂烂,裤腿从小脚处裂开至膝盖。
裴渊见她还能笑出来,想必情况也算不得太麻烦。他让楚牡丹搀扶着他起来,一同依靠在壁上。他这才发现他的头被包扎着,破了裤腿的腿似乎断了。
“这绿色是我找到的地锦草,用来止血的。”楚牡丹以为裴渊是看到他腿上绿色的汁水,便解释道。
裴渊点了点头,见她并不知自己的腿受了伤,倒也没再提。不过,楚牡丹比他以为的要坚强得多,不仅如此,还能寻得止血的草药。
“很厉害!”
他侧目去看身旁的女郎,她因着他的话发了愣,清澈的眼中透着迷茫,很快被泪水灌满,显得很是委屈。她白皙滑嫩的脸上有一道细小,约莫有三指长的划痕;额头上被磕破了皮,血迹已经干了。她还能去寻草药,可见身上没有什么重伤。
“我还以为你要死掉了。我还在想,你若真的出事了,我得怎么把命赔给你。”楚牡丹头次没有因为人的夸赞而高兴,反而又哭起了鼻子,两道黑水流下来,让本就脏兮兮的脸此刻彻底成为一个大花猫。
裴渊轻声叹了口气,将人揽入怀中,好生安抚一番:“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
在他和楚牡丹还小的时候,楚牡丹总爱来招惹他,每每在他跟前吃了亏,转头又去找荣庆太妃哭诉。荣庆太妃对她的宠爱是没有人可以越过去的,如今这般状况若是被荣庆太妃看到,指定得心疼得要命。
楚牡丹嗅着他身上的冷梅香,心逐渐平和起来。裴渊晕倒的时候她不是不害怕,而是没有人依靠。这会儿裴渊醒了,她那股子娇气就出来了。
“肯定是长平搞的鬼。”楚牡丹拿着裴渊的衣领擦了擦,气呼呼的,声音软糯,不像是在生气,反而让人觉得是小女郎的娇蛮:“她一直就爱跟我作对,上次杨永让她心里生了怨恨。从前只是小打小闹,我也不放在心上,这回一定不会放过她。”
裴渊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松了手,从衣摆处撕下一块来,摸索到旁边较为粗壮些的树枝捆绑在小腿上,用作固定。
“你可有证据?”
楚牡丹看着他动作,摇了摇头:“二哥哥,你腿怎么了?”
“无妨,小伤而已。你先跟我说说红枣在受惊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裴渊淡淡道。
许是裴渊的神情过于淡然,楚牡丹并未有任何的怀疑,将她觉得红枣不对劲的地方说了出来。
“这么一来。。。。。。”
她蹙起眉头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抓住,但又不知是什么,这让她有些烦躁。
裴渊心下已经有了较量:“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好说什么。你平白去寻长平的麻烦,也站不住脚。”
楚牡丹努了努嘴,愤愤道:“难不成我得吃了这次的哑巴亏。我可险些没了命,还连累了你,也不知道红枣怎么样了。”
她又道:“红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
说着,她情绪低落起来。
“我离开恒安侯府后,就带走了一匹马。”
“红枣受了伤,应该跑不远。来寻我们的人或许已经发现它,将它带回去处理。”裴渊甚少听到楚牡丹提起恒安侯府,也不曾见她去过恒安侯府,她和恒安侯府的关系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差。
外间传言,在前任恒安侯也就是楚牡丹的父亲傅誉死后不久,嘉禾郡主便攀上了丧妻不久的秦王,还让傅誉的独女改成她的姓氏,与她一同嫁入秦王府。
秦王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身为秦王府女主人的嘉禾郡主并不需要过多的交际,她能出席的宴会甚少,宫宴倒是每每都在。
时间一长,流言蜚语少了些。
裴渊也曾一度相信嘉禾郡主和自己的父亲之间有问题,如今想来,却存在着太多的不对之处。
他们之间若真的有问题,楚牡丹应该改为“裴”姓;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问题,嘉禾郡主又为何要与他父亲和离,嫁给一介从商的侍卫。
如果没有问题,当年一个夫君死后不久的寡妇,一个夫人死后不久的鳏夫,又如何能迅速走在一起?
他父亲为何纳与嘉禾郡主眉眼相似的余姨娘,母亲又为何在死时仍然说父亲心中有的不是她,且母亲和父亲吵架中总会提到嘉禾郡主。
“你在想什么?”楚牡丹发现裴渊望着正前方已经出了神,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裴渊思绪被拉回,他看向身侧的女郎,似乎楚牡丹一直不曾受到这些流言的纷扰。也是,傅誉过世的时候,楚牡丹不过三岁,如何来的记忆。五岁时,她入了秦王府,父亲的位置被他的父亲所取代。两人的关系半点也没有受到嘉禾郡主另嫁他人的影响,依旧父慈女孝。对比下来,他倒显得不是亲生的。
“我在想怎么出去?”
楚牡丹看着足有两个她那么高的大坑,除非是踩在裴渊的肩膀上,或是能又点希望。
“救命啊!救命啊!”
她干脆的大声呼喊起来,一时有些想不通方才在那哭哭啼啼,为何不呼救?
“省下些力气吧。”裴渊尝试着动了动腿,很是勉强能用上力,头也有些昏沉,后背似乎在冒冷汗,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神情也是淡淡的,让人瞧着总觉得问题不大。
“这个大坑已经许久不曾有猎户看过,多半是被舍弃了。秋猎在早几天已经结束,整个围场被撤掉。此次随行而来的南衙禁军余下的这几日只负责巡逻,我们出来有近一个时辰,他们还未寻来,可见我们已经在围场外围。”
不仅仅如此,秋猎留下的跑马痕迹会搅乱踪迹,增加寻他们的困难。
“所以呢?”楚牡丹对此毫无概念可言,这次的秋猎除去那日为救裴浩宇入了一次猎场外,她都不曾打过猎。
“趁着在天黑之前,你得从坑中出去,然后找人来救我。”
裴渊说着,尝试着蹲起身子:“你踩着我的肩膀,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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