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微倒退。
放倒刘纯燕后，周刻北没再转移她的尸体。一来这活儿太大，他嫌累。二来他们明天就打算走了，这点时间她还不至于腐烂发臭到屋里闻不下去的地步。
于是，周刻北只扯了张被子盖到刘纯燕身上。这一来一回，劳瑟贵放的第二轮音乐恰好响起。
听着音乐忽远忽近，周刻北猜到这是教学楼的人又在吸引丧尸。他专门留意了一下学校北边的动静，但混响严重，他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屋内，他把背包里的存粮分出来，就着宿舍里的零食吃了顿晚饭。期间，袁苕苕忍不住分享了在便利店的经历。刘纯燕显然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她不时望向禁闭的阳台门，像是在担心对方死而复生。
而周刻北在听到“便利店的门是开着”这个信息后，便产生了下去零元购的想法。他本来也没往包里塞多少东西，更何况即将转移，生存物资自然是能多带就多带。
随后，他们摸黑清点了一番，找出来三个背包。为了避免跟孙谋错开，最瘦弱的袁苕苕被留在了宿舍里。
刚出门，周程二人便听到远处传来的闷响，他们只当是丧尸坠楼的动静，没多在意。走到楼底时，他们注意到大院外纷乱的手电光，警惕起来，丁峰的第二枪随之响起。这回程灯语拉住了周刻北的袖子，“我之前在靶场听过，这好像是枪声。”
“枪声？”周刻北一愣，回想起之前在suv里看到过的警械，猜到来者是有八九是丁峰的人。
“你在这呆着，别离我太远，小心丧尸。”周刻北说着放下背包，“我去看看情况。”
他刚摸到保安室，探出个小头，就看到孙谋被人拿枪指着的一幕。
丁峰的声音跟着传过来，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让人猜不出情绪。周刻北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现身。
“你没死啊？”丁峰看到周刻北，第一反应是放松。
他刚以害死李文彬为名处决了劳瑟贵，这就整得周刻北的存在就有些尴尬。
既然都是“自己人”，总不能一个杀人偿命，一个直接不管吧？
但要真去找的话，周刻北的衣着又没什么特点，万一他也成了一滩肉泥，自己恐怕踩过几遍也认不出来。
就算找到了，要是周刻北也被什么人杀死了，自己也要去报仇吗？野狐死了三个人，劳瑟贵算是个众望所归的“交代”，周刻北呢？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为了一个“原则”去让队员冒险？
当生死存亡被摆上桌面，作为一个领袖，丁峰不得不去思考很多以前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你没死啊？”
这话落到周刻北耳朵里，就成了阴阳怪气。他没想到丁峰居然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找自己，反观自己，居然只因为一时失联就开摆了，还丢了对讲机，不知道给丁峰造成了多大麻烦。
“我跟老贾他们走散了。当时大院的喇叭突然开始放歌，一大堆丧尸跳楼下来，我躲到了天台，对讲机……也在混乱中弄丢了。”
“没事就好。”丁峰不咸不淡地回道。
孙谋见气氛似乎还行，便也走上前来。正好一名迷彩裤推着载着老宾尸体的板车经过，孙谋瞥过一眼，注意到尸体穿的迷彩裤与这些人的是同一款，便指着老宾问道：“他跟你们是一起的吗？”
丁峰回过身，望向孙谋，看他的表情似是想说些什么，便回道：“是。你见过他？”
“没有，但我知道他是被谁杀的。”孙谋回道，他接着指向被铲起来一半的老易和无头的赵芸芸，“还有他们俩，都是被同一个人干掉的。”
丁峰眉头一跳，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谁？”
“刘纯燕。一个女版的鲁智深。”孙谋顿了顿，“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有个叫袁苕苕的女生跟刘纯燕一起呆了两天，据她所说，今天中午刘纯燕先捅死了他，然后砍死了他，最后砍了她的头。”
孙谋挨个指过三尸，说道。
“刘纯燕？”周刻北听到这儿也是一愣，“我刚才把她干掉了。”
见丁峰神情怪异地看过来，周刻北又接上了下半句，“尸体我没动，就在楼上。袁苕苕也在。”
丁峰只觉得心中波涛汹涌，他压着情绪，克制地说道：“走，去看看。”
回去的路上，周刻北把程灯语叫了出来。眼下没有爆发冲突的迹象，她继续躲着反而有被走火误伤的风险。
丁峰跟在周刻北身后，看着二人的互动，表情也是微微变化。
回到504的阳台，掀开被子，刘纯燕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脸被隔着被子扎了几刀。周刻北回头望向屋内的袁苕苕，她正在跟一名长相英俊的迷彩裤交代便利店的经过。说是交代，她更像是倾诉。丁峰这伙人终于让她感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让她能够宣泄出这几日全部的恐惧。
“这是她的武器。”周刻北指着用来压住被子的钢管和斧头说道。这两把武器虽说质量上乘，但程灯语和袁苕苕都不想用，他自己也嫌膈应，就留在这当殉葬了。
先前验尸的迷彩裤提起钢管打量了一番，对着丁峰点了点头。
“这真是……”丁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望向屋内，袁苕苕已经说完，正抵着帅哥的胸膛放声大哭，帅哥望向丁峰，也点了点头。
“我们单独聊聊吧。”丁峰看向周刻北说道。
阳台只剩下丁峰和周刻北，二人搭着栏杆，望向前方漆黑的世界。
“我想让你加入我们，加入野狐。”丁峰率先开口，语气诚恳，且不容拒绝“你这些朋友可以跟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建设安全区。”
周刻北沉默，五楼算不上多高，但仍能望见校外几栋建筑模糊的轮廓。他感到心里一阵急躁，像烧了一团火，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整个世界蔓延。
“还是不了吧。”周刻北回绝道，这句话说出来比他想得要轻松，“我在那里待不住的。我有想去的地方了。”
“呵，看出来了。”丁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深潭底搅动的鲶鱼在水面拨起的暗纹，“这是你的队伍。”
丁峰稍稍直起身子，看向周刻北，“你打算去哪？”
“很多地方。”周刻北本能地回道，“人一生能有几次肆意旅行的机会呢。”
“很多地方？”丁峰笑了笑，“在现在这个世道，你觉得你能走多远？或者说，你们能走多远？”
“灾变只过去几天，劳瑟贵和刘纯燕这种人就冒了出来，这还是政府仍有影响力的情况下。往后这种人只会越来越多，你有没有想过，你之后遇到的人，有多少会像他们一样，又有多少会像我们一样？”
“人，不管凑在一起的原因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只要生存受到威胁，心就会散。”丁峰不自觉地握住拳头，“只有领袖足够强大，队伍才能够凝聚在一起。你如果是一个人走，我不会说什么，但你带上了同伴。”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配吗？”
在丁峰的设想中，这句话本该像一记重锤。但周刻北只是洒然一笑，“不配的话，就让我一个人走到终点吧。”
丁峰盯着周刻北的眼睛，良久，缓缓摇头，“你更应该记住另一种感觉。”
说完，他离开栏杆，拔出手枪，抽出腰间揣着的备用弹匣，一并塞到周刻北怀里。
“这个送你了。”丁峰说道，“我希望你们，能至少走得更远一点。”
周刻北感受着手里的重量，一头雾水，但还是回应道：“谢谢。”
“再见了。”丁峰转身离去。
丁峰回到屋内时，袁苕苕站起来挡住了他。
“她想跟我们一起回去。”帅哥迷彩裤说道。
“随意。空房很多。”丁峰恢复了寻常的平淡语气。
周刻北几人自然没有阻拦。程灯语一开始邀请她也只是出于平衡男女数量的考虑，既然最终同去的只有周刻北和孙谋，袁苕苕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他还送你把枪？这是何意啊？”
丁峰一行人走后，孙谋把玩着手里的九二式，语带羡慕地说道，“你咋也没多要几把？就二十八发，屠一个新心灵社都不太够啊。”
“草，白给的有就不错了。”周刻北重新关上灯说道。
“这个丁峰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我看他们人手一把步枪啊。”老黑好奇道。
“不知道，他没说。”周刻北接过枪，“谁知道呢，丧尸危机一爆发，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算了，不说这个。”孙谋想起吴涛的话，说道，“咱们来商量商量明天怎么个走法。”
……
“杀人偿命，劳瑟贵死了。”回到教学楼，丁峰简明扼要地说道，“邀请依然有效，在怡风雅苑满员前，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投靠。”
见识过迷彩裤们“不客气”的样子后，学生们终归没敢再说什么硬话。短暂的沉默后，几名女生站到了袁苕苕身旁。随后便是几名男生，最后是绝大部分人。
“走。”丁峰带头离去。
走之前，一名迷彩裤破坏了广播室的电脑。
一辆校车停在教学主楼前的车站，一名迷彩裤熟练地砸窗接线点火，载着所有学生跟上了皮卡的尾灯。
深夜，周刻北起身下床，走上阳台，站到了程灯语旁边。
晚风呼啸，夹杂着淡淡的尸臭和花香。
“你怎么没抽烟？”周刻北轻问。
“我的烟已经抽完了。”程灯语微笑着，把手伸入风中。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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