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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贞记得，那是她进入高中的第三个月，一个叫赵艳玲的女孩，带了一帮子人堵到了班门口，问她妈是不是叫何明珍。
“老瘪三生了个小瘪三，还真是俩蹄子。”赵艳玲说着就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在这之前，卢贞也有听别人说起过赵艳玲，那个女孩很出名，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名字了。
只是卢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她扯上关系。
……
“你个臭不要脸的死贱人！真是穿啥都要烂□□！是个男的你都要来勾引两三眼是吧！骚得你！撒泡尿洗洗你自己吧，小心被人用硫酸泼下面！真是不嫌脏！”一头红棕色头发的中年女人单手叉腰，嘶吼着尖鸣，另一只手扯着何明珍的头发往后拖。
中年女人叫黄岚，是镇上出了名的泼辣货，平常没人敢惹她。
两个小时前黄岚在麻将馆里听人说，亲眼看见自家老赵和骑龙巷里的那个洗发姐摸上了大腿，亲上了小嘴。
女人当即就怒了，叫上打牌的两个小姐妹，顺道接上了刚放学的女儿赵艳玲，几人直接杀来了洗发店。
当真捉奸在床，男的见识不对立马跑了，就留下何明珍一个面对。
洗发店里，像是被人抢劫扫荡过。
水淌了一地，染发膏洗发液全撒了出来，好些花大价钱买的仪器也全都被砸了，一片狼藉。
最惨的还是何明珍，紧急穿上的衣服又被她们给扒了下来，半胸袒露在外，身上脸上没一处好肉。
洗发店门口站了一排看热闹的人，有男有女，唏嘘不已。
捉奸打小三的戏码在这条街上是常常上演着的，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大家都习惯了，没人愿意多管，以免回头惹上一身腥骚。
黄岚气势汹汹，但何明珍也不是个任由欺负的角儿，自己没好受，没让黄岚她们好受。
站在边上的还有两三个女的，她们见状，一齐上来将何明珍按住，其中包括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孩子，她是黄岚的女儿，赵艳玲。
年纪轻轻，却和她妈一样，脾气泼辣得很，什么腌杂话都能说出来，打人的劲儿足足的。
边踹边骂：“骚货！让你勾引我爸！死浪贱！”
何明珍反击，不停抓挠着女人的肩颈，“自己人老珠黄，没本事留住男人，怪不了别人！”
“你还挺有脸承认啊！死小三！”
“老娘敢作敢为！怎么滴！实话告诉你，你们家老赵说看着你他就痿了！像头母猪一样半点情趣都没有！哎，他就喜欢我，就喜欢在我身上花钱！”
隔了一墙帘，卢贞胆战心惊地在里面坐着，听着外头的打骂声，她连笔尖都在颤。
她戴着隔音耳机，依旧能将外面的一切声音尽收耳底。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卢贞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有人找上门来。
只是她那时并没有想到，这次之后，今天那个叫赵艳玲的女孩，会成为她高中三年的惨痛的噩梦。
好久过去，久到卢贞不知道将视线对准的那道题目看了几百遍。
何明珍一把扯过帘子，顶着一头被人扯得乱七八糟的歪嘴瘸腿地走进来。
女人鼻青脸肿，红眼怒眉的。她看了卢贞一眼，啐了口血水在地上，碎骂道：“就知道写作业！你妈被人打死了你都知道写作业！读个瘟书不知道有什么用……”
卢贞摘下耳机，起身去柜子最底下一排拿出药膏和绷带，熟练地给何明珍包扎。
只是在看到何明珍脖颈被人扯破好大一块皮的那处上时，不禁手颤了颤，痛得女人怒拍了下卢贞的头。
骂骂咧咧道：“要不是有你这个拖油瓶在，老娘能混成这样。”
看着卢贞那不紧不慢的死淡性子，女人顺手将面前的碘伏瓶子朝卢贞砸去，“真是要了命，日了狗！你怎么不跟你老爹一样早点走啊！”
卢贞偏过头，手里的棉签抖落在地，棕色的碘伏液流淌在她脚边。
那道在脑袋里久晃不止的鸣声痛得她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
放学点。
一大批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校门口蜂拥而出，人挤着人，车挤着车。
韩文怡和赵艳玲她们从人群里穿插出来。女孩上身穿的是件改小过的校服衬衫，下面套了条同色系的百褶裙，高挑的身材在人群里很是亮眼。
“阿怡，这是又要去哪儿兜风啊？”
“多我们一个不算多吧。”
“怎么不算多啊，你这么大个电灯泡谁瞧不见啊。”
韩文怡面露羞涩：“哎呀，下次有机会我让阿豪叫上他朋友们，到时候大家再一起玩，今天我们还有事儿……”
循着骆嘉豪的身影，她和赵艳玲她们告别后，就欢欢喜喜的朝他跑过去了，引得友人们一片暧昧的蜚语。
骆嘉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辆机车，往校门口边上一停，银亮色的机身拉风炫酷得很，不少人驻足张望着。
他不偏不倚地靠着机身，或许是太过萎靡散漫，整个人的气质与其完全不搭。
韩文怡满心欢喜地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赞叹那亮酷爆的机车，骆嘉豪先扔过来的头盔就让她闭了嘴。
他还真是半点不想搭理她，女孩拿着头盔，扯了扯唇角。
从离开校门口，韩文怡就又开始唱起了独角戏，一路上和他说说笑笑，偏他半句都没应，连听都好像懒得听。
不过韩文怡把这归咎于他听力不太好这件事儿上，她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闷热的天气，阳光直晒在身上，晒得他皮痛。
原本就够烦，身后那只麻雀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吵个没完没了。
……
路过十字路口，骆嘉豪停着等人过。
他无所事事地周遭扫了眼，毒辣的夕阳照得他眯了眯眼，却无意中看到转角口那道清瘦的女孩身影。
卢贞背着沉重的书包，双手习惯性地拽拉着肩带，往偏离着人群的方向缓缓走去。
“阿豪，你不知道那sb有多好笑，玲子那天跟我说的时候，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韩文怡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骆嘉豪忽然加速，猛踩油门。
坐在后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韩文怡没想到他会忽然提速，差点没摔下去，连忙抱紧少年的腰身，在车上惊呼着。
四面八方席卷过来的风，涌进他的衣服里，男孩的短发张扬着，宽敞的衣衫一并往后扬去，展现出劲瘦有力的腰身。
突然袭来的机车，从她身边像风一样呼啸而过，扫起一地树叶与灰尘。
卢贞猛地往身后连退几步，几乎快被吓到魂飞魄散。
她定睛往那辆机车上的人看去，正好对上骆嘉豪回眸的一眼。
哪怕他戴着头盔，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卢贞也还是一眼就看出是他。
那双原本死沉的眼眸里，此刻满是轻蔑的挑衅，还有得逞后的窃喜。
他身上那种要死不活的颓废劲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胸有成竹，拿腔拿调的傲娇自信。
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余晖仿佛在他出众的五官上镀光，那刻连风都成为了他的陪衬。
卢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唯独骆嘉豪后座的那个人，腰间的那双手，让人十分碍眼。
“你他妈会不会骑车啊！赶着去奔丧啊！操个痹！”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的扶着石柱指着远去的机车破口大骂着。
卢贞回过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跟着个醉鬼，怪自己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出神。
这醉鬼是这几条街里大家都知道的男人，精神有点问题，平时只知道喝酒，不犯病，但一身污脏，长相太瘆人，学生们路过都会躲着走。
心有余悸，卢贞连往人群里走去，醉鬼也循着另一条道离开了。
车速再次慢下来，耳边呼啸的风声也跟着缓了下来。
伏在骆嘉豪右耳边上的女孩声音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上次在游戏厅里，我让她给你送水来着。”
“她妈是骑龙巷的，你知道那地吧。”
韩文怡嘴里阴毒的话语不停：“骑龙一条街，全是洗发姐。”
她顿了顿，“她妈可是那的一枝花，有着好绝活。”
“她自己也是。我们学校不少男的可都说她跟她妈滋味一样呢。”
风声没了。
宽广的绿荫大道上，车停了。
女孩语气僵住，“怎么了？”
他没看她，可无论自己再怎么迟顿，也能感受到这时周遭的气压冰冷彻骨。
“滚。”他轻吐字。
韩文怡愣住，连环抱着骆嘉豪腰身的双臂也不免滞在了空中。
“别让我说第二次。”
骆嘉豪话语蔫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生硬。
机车不断轰鸣的引擎声，昭示着他的心情有多不耐烦。
韩文怡连滚带爬地快速下车，只是她人都还站稳，头盔也没来得及取下，他就已经开远了，犹如一根离弦的箭，一秒钟都忍受不了。
女孩气得双眼发红，在原地踱步咒骂。
骆嘉豪这个人太过于阴晴不定，总是不知道缘由就会惹到他，这次又不知道是哪句话蹦他雷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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