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兄身在异族但仍心系华夏,这份坚韧毅力秦某佩服”
庞文绍摆摆手,笑道:“公子这话就太抬举庞某了这么多年来,我在王庭扎下根来,能回凉州老家固然是好,若是回不去我的妻儿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乡我答应帮章掌柜做事,并没有期盼鹰戎和中原开战的心思;相反,庞某正是希望两族能够友好相处,才愿意帮助朝廷,以免鹰戎的狼骑为祸边关”
秦骧笑道:“庞兄的拳拳之心,秦某感佩此番入王庭,正是想向庞兄打探鹰戎右部的动向。我等赶来时,发现王庭周边的守卫松懈,不知是否大单于已经离开了王庭”
庞文绍点点头,说道:“大单于数日前就已经离开了,还带走了驻守王庭的五万狼骑精锐。据说是向东开拔,为的就是防备左部的突袭”
“原来如此”秦骧沉吟道,“左部的那场大雪,给了右部吞灭左部的机会,但同时也逼得左部孤注一掷是危还是机,孰难预料”
“但是庞某觉得这次大单于的行动,目的并不仅仅是防御或者吞并左部”庞文绍说道,“因为大单于离开王庭之前,曾接见了一位中原客人”
“中原客人”秦骧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谁派来的”
庞文绍摇摇头,说道:“庞某费尽心思想要打探到有关此人的消息,然而即便是单于身边的近侍都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秦骧听到这里,不知觉地扫了一眼铁昆仑,说道:“那单于的生母息阏氏是否可能知晓”
庞文绍仍然摇摇头:“此人的身份,恐怕只有单于才知道息阏氏与大单于母子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单于的很多决策其实都没有征询过息阏氏的意见。”
秦骧回想起半年多前他和铁昆仑来见息阏氏,当时他就好奇为何单于的母亲不是住在金帐,而是安置在外面的王帐之中,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原因。
对于那名中原人的身份,秦骧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朝廷没有派人联络过鹰戎右部,这人应该不是代表朝堂上“清流”“外戚”“帝党”中的任何一股势力,而眼下热衷于做这种事的,也就只有燕王了。当然蜀王也有动机联络鹰戎右部,然而他没有这么快的速度,蜀王不可能在燕王与鹰戎左部结成同盟的同一时间联络到鹰戎右部。因而事情只有可能是燕王同时派出了两拨人马,同时与鹰戎的左、右部都达成了某种协议。
然而问题来了,既然燕王已经有了鹰戎左部为盟友,却为何又要多次一举去联络左部的死敌鹰戎两部水火不容,即便为了利益勉强合,这样的同盟对于燕王来说也是极难驾驭的,更不用说通力合了。既然弊端如此明显,燕王又为何要行此策略呢
告别庞文绍之后,秦骧一路上都在冥思苦想,他思考了好几个可能性,都被一一推翻,最后锁定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却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他甚至都不敢确定燕王的目的就是如此。
二人回到了众人的驻扎地,正巧一名狼骑赶来,说是奉了息阏氏的命令,请秦骧和铁昆仑入王庭一趟。
秦骧倒没什么,他知道息阏氏的目的;铁昆仑脸上倒是一副为难之色,对于这位欲求无度的旧情人,他已经预见到自己去见她的下场。当即铁昆仑对秦骧连使眼色,乞求他不要答应前往;然而这是接近鹰戎高层的最好机会,秦骧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当即他就答应下来,天黑之后前往王帐面见阏氏。
此时的秦骧已经完全不在意铁昆仑的白眼相待,他迫切地想印证自己的推测,为此息阏氏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不去见她套取消息,实在不明智。
漠北的春夜来得很快,酉时刚过,天就黯淡下来,秦骧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铁昆仑向息阏氏的王帐走去;王帐的门口,照样是两名侍女,只不过已经不是半年前见到的两名年轻女子,而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半老妇人。而这一次,铁昆仑被拦在了门外,只有秦骧一人进去面见息阏氏。
带着疑惑秦骧入了帐中,息阏氏的身边站着两名年轻的侍女,秦骧细细辨认发现就是上次见到的两人;然而半年不见的息阏氏,脸色憔悴了很多,皱纹也爬上了她那原本精致无暇的绝美容颜。
“秦公子,坐”息阏氏照例是斜倚在胡床上,有气无力地指着身边的羊绒毯子说道。
秦骧屈身致礼后便坐在了毯子上:“不知阏氏召见,有何吩咐”
“你很讲诚信,脂粉也很好用,不过哀家恐怕是用不了多久了”息阏氏说完,干咳了两声,秦骧分明看到她捂着嘴巴的丝帕上沾着一丝血迹。
“阏氏凤体康健,必能永享福寿”秦骧拱手拜道。
息阏氏苦笑一声,摆手道:“你们中原人的这套虚礼就不要在哀家面前做了。哀家找你来,是有事想托付你”
秦骧心中一动,问道:“可是铁昆仑之事”
“铁昆仑”息阏氏眼睛一转,随即点头道,“他原名卜恩图,父母都是天竺人,被我父王买为奴仆,在息国时就是哀家名下的奴隶。”
“阏氏,实不相瞒,卜恩图与您的关系,看上去不是一般的主人和奴隶”秦骧好奇地问道。
息阏氏朝两名侍女看了一眼,那二人便知趣地退出了王帐;没有了闲杂之人,息阏氏的思绪回到了自己还是息国公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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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1章赛珂单于
大约三十年前,鹰戎左、右两部刚刚分裂,继承了鹰戎正统衣钵的古勒廓部重拾旧河山,并在新的首领耶穆单于的带领下,凭借强大的武力向天山以南的西域诸国索取钱粮、马匹和兵器,意图以最快的时间恢复实力,重新统一草原。
那时的息阏氏还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与所有年岁相若的贵族女子一样,她幻想着将来能够嫁给一位英俊的国王,成为一国之母。而那个时候,卜恩图也就是铁昆仑才是一个小孩,接受着息国王室严格的训练,以图将他培养成一名忠心耿耿的护卫。
然而鹰戎狼骑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息国王慑于耶穆单于的威势,主动赠送物资和兵器的同时,向已经年逾四十的耶穆单于提出了联姻,将自己的女儿出卖给了鹰戎右部。
耶穆单于早就听说了息国公主艳绝西域,欣然答应,为退兵的条件之一,息国送钱粮物资到鹰戎右部王庭的同时,公主连同陪嫁也要一并送达。然而公主刚到王庭不久,就传来了息国灭亡的消息。
实际上,当时息阏氏被自己的父亲和国家出卖,心中早已如死灰一般,对于父亲的败亡和国家的灭亡也没有什么悲伤之感。那时她感受到的,是深深的孤独,和对草原戎族的恐惧;好在耶穆单于对她宠爱有加,将她立为“左阏氏”,不久之后就有了王子,她的孤独感才渐渐淡了下去。
然而耶穆单于并不是一个用情专一的男人,年近半百的他精力旺盛、嗜色如命,来自西域的美女源源不断地送入他的后宫之中,就在息阏氏来到鹰戎王庭的十年后,耶穆单于新添了二十多个儿子,加上他原来的十六个儿子,拥有单于之位继承权的王子数量超过了四十人。
但息阏氏只有一个儿子,而与她平起平坐的“右阏氏”拥有四个儿子,而耶穆单于迟迟不肯指定继承人,而他一旦撒手人寰,在鹰戎右部毫无根基的息阏氏母子很容易就会被耶穆单于的其他儿子们杀死。加上耶穆单于的喜新厌旧,孤独和恐惧的感觉再度占据了息阏氏的内心。
与此同时,息阏氏的陪嫁奴隶卜恩图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壮实的小伙,昆仑奴与生俱来的温顺和忠诚令息阏氏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久而久之,息阏氏对卜恩图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后来有一天她趁耶穆单于出征的机会,将他灌醉,两人之间由此发生了超越主仆的关系。
卜恩图也是青葱少年,哪里经得住息阏氏这样的成熟美人的诱惑,但凡有机会,两人就腻在一起,甚至一度息阏氏萌生了和卜恩图一起逃离王庭的想法,就这么隐姓埋名地苟且一生。然而她放不下自己的儿子,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随着耶穆单于的年纪越来越大,儿子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终于在十年前,即大盛王朝承平一十八年,耶穆单于在征讨鹰戎左部的半途溘然长逝,没有留下任何遗命,他的儿子们成年的、未成年的开始了单于之位的争夺,没有兵权、没有家族做后台的息阏氏母子,在这场劫波中如一叶扁舟风雨飘摇,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被剪除,卜恩图也被抓住并拔去了舌根。
这场历时一个多月的大位之争,耶穆单于成年的儿子们在互相攻杀中所剩无几,其他诸部为扶立自己属意的王子上位,也是阵营分立、剑拔弩张,鹰戎右部面临着分裂危机。
当时息阏氏母子在颠沛流离之中,她趁王庭大乱之际救出了卜恩图,并在他的护送下逃到了雁西关附近,一度想入关以躲避追杀。然而在一个夜晚,逃难一行的发现了追兵,情急之下息阏氏选择了与儿子死在一起,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卜恩图,命他逃往雁西关。
然而追上他们的狼骑并不是要杀他们的追兵,而是古勒廓部的精锐狼骑古勒廓部的族长眼见右部即将分裂,当机立断调动精锐狼骑平定了发动大乱的几位王子,稳定了王庭的局势,并且派出狼骑四处搜寻已经出逃的息阏氏母子。
息阏氏母子被古勒廓部迎回了王庭,当时耶穆单于的后妃之中,“右阏氏”和她的儿子们都死于内乱,“左阏氏”就是名副其实的“大阏氏”,加上古勒廓部族长的支持,息阏氏的儿子被拥戴为大单于,这就是如今鹰戎右部的赛珂单于。
往事言明,息阏氏长吁了一口气:“能再见到卜恩图,哀家已是心愿足矣秦公子既然视他如兄弟,哀家请公子好生对待他”
秦骧点点头:“这是自然的,不牢阏氏费心。秦某此次再入王庭,除了带他来拜见阏氏,还有一事想向阏氏打听。”
息阏氏惨笑一声,说道:“你是想问我儿赛珂率领狼骑去哪里了吗此事哀家也不知,这孩子翅膀硬了就想翱翔天际,早已将哀家这个母亲忘记了”
秦骧看着息阏氏那副悲怆模样,不由得心生同情:“自古帝王之家无亲情,大单于如此对阏氏,其心可诛、其情却也无可厚非”
“哎”息阏氏哀叹了一声,“赛珂他去了东方,接应归附的左部部族,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叶南、白司温和青鸾三部。雪灾过后,他们就有了离开哈勒温部统治的心思,派遣使者来王庭求和,赛珂为显示对归附部族的重视,便亲自率领狼骑精锐前往接应”
“原来如此”秦骧点点头,这个理由也算合情合理,但还是有一些牵强。
“既然是接应,也无需倾巢而出,如今王庭这般空虚,一旦被人趁虚而入,却也得不偿失”秦骧说道。
息阏氏笑了笑,说道:“秦公子,你还是不明白,王庭对于游牧部族来说,其意义与一头牛、一匹马并无二致。赛珂离开时,几乎带走了整个古勒廓部,他完全可以在鹰戎左部的地盘上重建一个王庭。”
“但阏氏身为单于的母亲还留在这里”秦骧说道。
“哀家说了,赛珂早就已经忘了我这个母亲了”息阏氏说着,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秦骧舔了舔嘴唇,不知该如何接话,一时间王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了秦公子,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你们可以走了”息阏氏说道,“卜恩图是你的人,我也不想他见到如此憔悴的哀家”
秦骧站起身,朝息阏氏屈身致礼,还没迈开腿,他开口问道:“不知数日前面见单于的中原人,阏氏可知是谁派来的”
息阏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哀家早已不参与鹰戎的事务,知道的是在有限”
秦骧点点头,道了声“叨唠了”,便转身离开了息阏氏的王帐。见到秦骧出来,铁昆仑伸伸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秦骧一把抓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离开了。
“她不让你去见她”秦骧边走边低声说道,铁昆仑跟在后面,眼神有些黯然。
二人回到了宿营地,张筱君和周蕙荃正翘首以盼,看到秦骧一脸的阴沉,二女心中都已经明白了他们这趟算是白跑了。
“秦公子,鹰戎的太后有没有说什么”张筱君问道。
秦骧撇撇嘴,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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