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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事实并非如此。他尽可能加快脚步向那座穹顶走去,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顶峰,以便能够尽量沿着直线前进。当他逐渐接近,穹顶显得越来越大时,它镶在天空的轮廓变得越来越不清楚。假使他没有弄错,他很快就会爬上一道缓坡,而当坡度变得水平时,他就能俯瞰另一侧,看到那些气象学家的灯火。
在一片漆黑中,他无法判断路上横亘着什么东西。他好希望至少有几颗星星射出些微光线,于是不禁想到,不知道失明是否便是这种感觉。他一面走一面挥舞双臂,仿佛将它们当成两根触角。
气温一分一秒地降低,他偶尔会停一下,对双手吹一口暖气,再将它们塞在腋下取暖。他突发奇想,真希望双脚也能如法炮制。现在,他想,如果开始降水的话,那一定是下雪,或是更糟的情况下冰珠。
继续走继续走,没有其他的选择。
最后,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在往下走。如果不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就是他已经越过穹顶的顶峰。
他停下脚步。如果他已经越过穹顶的顶峰,应该就能看见气象站的人工照明。他会看到那些气象学家带着灯火到处走动,像萤火虫般闪烁飞舞。
谢顿闭上双眼,仿佛要让它们先适应黑暗,然后再来试试看,不过这举动似乎有点愚蠢。当他闭起眼睛,并未感到比张开时更黑;而当他重新张开眼睛,也不比刚才闭起时更亮一点。
也许里根与其他人都已离去,不但带走了他们的照明设备,还将仪器的灯光全数关闭。不过也可能是谢顿爬上了另一座穹顶;或者他沿着那座穹顶周围的弯路前进,以致如今面对着另一个方向;或是刚才他选错了干沟,从树林出发时就朝错误的方向走去。
他该怎么办
假如他面对的是另一个方向。还有机会在左方或右方看到光线可是并没有。若是他选错了于沟,现在不可能再回到那片树林,重新寻找另一条干沟。
他如今唯一的机会,在于假设他面对的方向正确,那个气象站差不多在他的正前方。只不过那些气象学家全走光了,将它留在黑暗中。
那么,往前走吧。成功的机会也许不大,但这是他仅有的机会。
根据他的估计,当初从气象站走到穹顶的顶峰,总共花了半个小时。其中一半路程有克劳吉雅做伴,两人悠闲地走着,没有迈开步伐。而此时此刻,处于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中,他的步伐比悠闲漫步稍微快了点。
谢顿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地往前走。若能知道现在儿点就好了,他身上当然有一条计时带,不过在黑暗中
他停了下来。他戴的是一条川陀计时带,它能显示银河标准时间如同所有的计时带一样以及川陀当地时间。计时带通常在黑暗中也有用,磷光装置让人在昏暗的寝室内也能知晓时间。至少,赫利肯的计时带绝对具有这项功能,川陀计时带又为何没有呢
他带着迟疑忧虑的心情望着计时带,触摸了一下将电能转换成光能的开关,计时带立刻发出微弱的光芒,告诉他现在时间是一八四七。由于夜晚已经降临,谢顿知道如今一定是冬季冬至过去多久了轴倾角是多少度一年有多长此时他的位置距离赤道多远这些问题的线索他连半个也找不到,但重要的是眼前出现了可见的光芒。
他没有失明不知道为什么,计时带的微弱光辉重新燃起他的希望。
他的精神振奋起来。他要朝那个方向继续前进,要再走上半个小时。假如他什么都没有遇到,他将继续再走五分钟,绝不会再多,就是五分钟。如果他仍旧什么也没遇到,他便要停下来,好好想一想。然而那将是三十五分钟之后的事。在此之前,他要全神贯注向前走,并运用意志使自己感到温暖他使劲动了动脚趾,仍旧能感到它们的存在。
谢顿迈着蹒跚的步伐前进,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他停了一下,然后犹豫地继续走了五分钟。
现在他必须做出决定。眼前什么也没有,他可能在任何地方,远离任何一个穹顶出口。反之,他也可能站在气象站的左方或右方三米处甚至更近;他或许与穹顶出口只有两臂之遥,只不过它并未开启。
现在怎么办
喊叫有没有什么用除了嗖嗖的风声之外,他被全然的死寂重重包围。如果说穹顶植物中藏有鸟类、野兽或昆虫,也不会在这个季节、这个晚间时刻,或是这个地方出没。此时,只有刺骨的寒风不停袭来。
或许他应该一路不停喊叫。在寒冷的空气中,声音可能传得很远。但是,会有任何人听到他吗
穹顶里的人会听到他的喊叫吗有没有任何仪器专门侦测穹顶上的声音或运动里面会不会有人负责站岗
这似乎是个可笑的想法。若是真有的话,他们早该听到他的脚步声,不是吗
然而
他还是张口喊道:“救命救命有没有人听得到”
他的叫声半卡在喉咙里,还带着几分尴尬。对着虚空的无边黑暗大叫大嚷,似乎是一件愚蠢的事。
不过,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迟疑不决,那可是更愚蠢的行为。一阵恐慌逐渐涌现在他心中,他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再度开始尖声喊叫,尽可能将叫声拉长。接着他再吸一口气,又以不同的音调发出尖叫。然后又再试了一次。
谢顿暂停叫喊,上气不接下气地转头望向四面八方,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无法听到回声。除了等待天亮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是在这个季节,夜晚究竟有多长又会变得多冷呢
他觉得脸上像是被寒针刺了一下,不久之后又是一下。
那是在如墨的黑暗中落下的冰珠,而他根本无法找到任何遮蔽。
他想,刚才如果让那架喷射直升机发现我,把我抓走,那么情况还要好些。或许我会是一名囚犯,但至少我将感到温暖与舒适。
或者,假如夫铭从来没有插手,我可能早就回到赫利肯;虽然生活在监视之下,却能享有温暖与舒适。现在他所唯一渴望的就是温暖与舒适。
然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他将身子缩成一团,不论夜有多长,他绝不敢入睡,这点他相当明白。他将鞋子脱下,搓了搓冻僵的双脚,然后赶紧重新套上。
他知道整晚必须不断重复这个动,并且还要摩擦自己的双手与耳朵,以保持血液循环的流畅,而且绝不能让自己睡着。他这么想着,眼睛却不听使唤地合上。在持续落下的冰雹中,他沉沉进入梦乡。
将一切全部仔细想清楚之后,他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然后开始打盹,逐渐进入梦乡,而冰珠仍不停落下。
第六部拯救
杰纳尔里根:他在气象学上虽然颇有贡献,不过与所谓的“里根悬案”相较之下,这些贡献尽皆黯然失色。他的行动曾将哈里谢顿置于险境,这点已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引起众人争论不休的而且总是一个极富争议性的问题,在于这些行动究竟是无意间导致的结果,抑或是蓄意阴谋的一部分。
争议双方都争得面红耳赤,但即使最深入的研究也无法得出定论。无论如何,在其后的数年之间,这个嫌疑几乎毁掉里根的事业与私生活
银河百科全书
第二十五章
铎丝凡纳比里找到杰纳尔里根的时候,白昼时光尚术完全结束。对于她带着焦虑的问候,他的响应是哼一声,同时随便点了点头。
“好,”她带点不耐烦地说,“他怎么样了”
里根一面将数据输人计算机,一面说,“谁怎么样了”
“我的图馆课学生哈里,哈里谢顿博士。你今天带他一起到上面去,他对你有没有任何帮助”
里根将双手从计算机键盘上移开,再转过身来。“那个赫利肯佬他一点用都没有,也未显出任何兴趣。他一直在看风景,其实根本没有风景可看。真是个怪人,你为什么要让他上去”
“那不是我的主意,是他自己想去的。我无法了解,但他的确很有兴趣现在他在哪里”
里根耸了耸肩:“我怎么会知道在附近哪个地方吧。”
“跟你们一起下来之后,他到哪里去了他有没有说”
“他没有跟我们一起下来。我跟你说过他没兴趣。”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我不知道,我没看着他,我有一大堆事要做。大约在两天之前,一定曾有一场风暴或某种暴雨,两者都是始料未及的。我们预期今天会出现的阳光,却又偏偏不肯露脸。我们的仪器显示的数据,全都无法出一个好的解释。现在我正试图把这些弄明白,而你却在打扰我。”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看到他下来”
“听着。我根本未曾想到他。那个白痴没穿对衣服,我看得出来,不到半小时他就无法忍受上面的寒冷。我给了他一件毛衣,但那对他的腿和脚没什么帮助。所以我让升降机开着,并且告诉他如何使用;我对他解释,说升降机把他带下去之后,会自动回到上面来。整个程序非常简单,我确定他果真耐不住寒冷,果真提早离去,然后升降机又回到上面,最后我们也都下来了。”
“可是,你不晓得他究竟是何时下来的”
“是,我不知道。我告诉过你,我当时很忙。不过当我们离开时,他的确不在那里。而且,那时暮色即将降临,看来好像还要下冰珠,所以他必定早就离开了。”
“有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下来”
“我不知道。克劳吉雅也许看到了。她曾经跟他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去问她”
铎丝在克劳吉雅的寝室找到她,她刚冲完一个热水浴。
“上面可真冷。”
她说。
铎丝说:“在穹顶上时,你和哈里谢顿在一起吗”
克劳吉雅扬起眉毛,答道:“是的,有一阵子。他想要到处走走,还问了些有关该处植物的问题。他是个心思敏锐的人,铎丝。每件事物似乎都会引起他的兴趣,所以我尽量把知道的全告诉他,直到里根把我叫回去为止。当时他的脾气坏得想杀人,天气并不理想,而他”
铎丝插嘴道:“那么,你没有看到哈里搭升降机下来”
“里根把我叫回去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他不过他一定下来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上面。”
“可是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克劳吉雅看来也慌了:“真的可是他一定在下面哪个地方。”
“不,他不一定非得在下面哪个地方。”
铎丝越来越焦急,“万一他还在上面呢”
“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在上面。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自然到处找了找。里根曾教他如何下来,他的衣服不够,而且当时天气很糟。里根告诉他,如果觉得冷就不必等我们。那时他已经开始觉得冷了,我知道所以除了下来之外,他还会做什么呢”
“可是没有人亲眼看到他下来他在上面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绝对没有,至少我跟他在一起时没有。他好得很当然,除了一定觉得冷之外。”
铎丝此时心乱如麻,又说:“既然没人看到他下来,他就可能还在上面。我们不该上去看看吗”
克劳吉雅紧张兮兮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们下来之前到处找过了。当时天色还相当亮,谁也没见到他的踪影。”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可是我无法带你上去。我只是个见习生,没有开启穹顶出口的密码,你得去求里根博士。”
第二十六章
铎丝凡纳比里知道里根现在一定不愿到穹顶上去,必须强迫他才行。
首先,她又到图书馆与用餐区巡视一遍,然后打电话到谢顿的房间。最后,她走到他的宿舍门口,按下门上的讯号钮。在确定无人应门之后,她请来该层的管理员将门打开,发现他果然不在里面。她问了几个过去数周以来与谢顿结识的人,但没有一个曾经看到他。
好吧,她只好硬逼里根带她到穹顶上去。不过现在已经入夜,他一定会极力拒绝。在这个能冻死人的夜晚,冰珠眼看就要转为雪花,哈里谢顿若是果真困在上面,她还能浪费多少时间与里根争论
她突然冒化一个念头,立刻冲到一台小型“大学计算机”前,这种计算机专门记录所有学生与教员的最新状况。
她的手指在键盘下飞舞,很快就找到她要的数据。
有三个人可以求助,他们都住在校园另一角。她召来一辆小型滑车将她载到那里,找到了她要找的那栋宿舍。不用说,他们之中至少该有一个在家或者找得到。
这回她很章运。她按下第一个房门下的讯号钮,询问灯便随即亮起。她键入她的身份识别号码,其中包括她所隶属的学系。房门打开后,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好奇地盯着她。他显然正在梳洗,准备出去吃晚餐。他的深色金发凌乱不堪,而且上身未穿任何衣服。
他说:“很抱歉,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找我有事吗,凡纳比里博士”
她微微喘着气问道:“你就是罗根班纳斯楚,首席地震学家,对吗”
“没错。”
“这是紧急事件,我必须看看过去几小时内穹顶上的地震记录。”
班纳斯楚瞪着她:“为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有我一定知道,地震仪会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