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卖豆花多收了一文钱,就被县令之女当街打死。
我娘气不过去评理,却被衙役拽进后院。
尸体抬回来时,我娘一丝不挂。
八年后,宫中选秀,县令拼尽家财让他女儿入了宫。
而我,成了齐美人身边的洗脚婢。
1
我替齐美人洗脚的时候,不小心捏疼了她的脚,齐美人便狠狠踢翻了银盆,重重一巴掌落在我脸上。
“贱婢!你知道这双脚有多珍贵吗?”
美人发怒,我慌忙跪倒在地,自扇巴掌。
“主子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有罪……求主子责罚,可主子千万别动怒,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齐美人冷哼一声,又抽了我一巴掌,让我滚出去跪着。
齐美人入宫以来,吃穿用度皆不挑剔,却尤为珍爱那双脚。
皇帝召寝,齐美人不急着沐浴,反而要先洗脚。
美人浴足的步骤十分繁琐,先用木瓜汤按摩浸泡,半炷香后换成特定的汤药,只不过这汤药的方子分别有三副,每隔半个时辰换一副方子,最后还要用西域的双含花清洗留香。
以往这个时候,齐美人已经被抬去养心殿了,但今日因为我误了时辰。
待齐美人洗完脚,又被宫人伺候着去沐浴,时间耽搁了很久。
前来传召的王公公早已等候多时,却不敢有半点儿抱怨,只因齐美人连着一个月被皇上翻牌子,王公公知道,这位主子的福气还在后面,他惹不起。
齐美人被软轿抬去养心殿的时候,我正在芸兰苑罚跪。
冬日白雪皑皑,寒风刺骨,我僵直身子跪在雪地里,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衣裳。
“好生跪着,主子吩咐了,等她回来你才能起。”
“真倒霉,她受罚还连累咱们陪着。”
两个宫女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搓着手心站在廊檐下监督我。
我低垂着头,浑身冷到麻木,凄深的夜里,我仿佛看到了父母温暖的面庞,在那方小小的豆花坊里,我们一家三口凑在火炉边取暖……
“等爹再卖两年豆花,攒够嫁妆钱,便去找王媒婆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我爹每次卖完豆花,都会眯着眼睛坐在煤油灯下一边数钱一边筹划我的亲事。
每到这个时候,我娘便会在爹的脑门上敲两下,骂他老糊涂,女儿还没及笄,就急着考虑亲事。
如今我早已及笄,可惜再没人替我操持婚事了……
爹娘惨死,凶手却能逍遥法外。
霜白寒雪簌簌地落着,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心头滔天的恨意。
一直到第二日晌午,齐美人才悠哉悠哉地从养心殿回来。
御膳房的人掐着时间送来膳食,齐美人只抬了抬眼皮,说了句没胃口便让人倒了那一桌盛菜。
齐美人坐在窗前看红梅的时候,才想起跪了一夜的我,她抬抬手,让我起身,别挡了她看梅花。
我拖着僵麻的身子回到房间,房里的一丝暖意像尖刀一般,缓缓划开我的心脏,我这才感觉到窒息的寒冷。
我给自己打了盆热水,见四下无人,才匆忙从床板下拿出一包东西,倒入木盆里。
那是齐美人泡脚用过的药渣,我每次替她洗过脚,都会偷偷收集起来,然后学着她的样子洗脚。
齐美人说,皇上最钟爱她那双脚了。
2
我给齐美人洗脚的时候,忍不住想:“皇上该不会有恋足癖吧?”
齐美人的脚掌洁白如,修长细腻,线条流畅曼妙,好似一对精致的艺术品,让人欲罢不能,也难怪皇上喜欢。
齐美人因着这双脚,日日受宠,后宫早已怨声载道,就连太后都亲自去找皇上,暗示他要雨露均沾,以保后宫安宁。
可今日,皇上还是翻了齐美人的绿头牌。
我替美人洗完脚,还没来得及换水放双含花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每次圣上召寝都是在养心殿,这还是皇上第一次亲临芸兰苑。
除却齐美人,一屋子人都显得很惊慌。
“小主,您快换好衣裳,出去接驾吧?”
领事的崔嬷嬷低声开口,努力保持着镇定。
可齐美人却狠狠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
“慌什么?让那贱婢去换洗脚水。”
我替美人换好洗脚水,又慌忙跪在地上,将那西域珍贵的双含花缓缓撒入银盆,小心翼翼伺候着齐美人。
宫里的主子就是天,做奴才的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正如此刻,我提着一颗心替美人捏脚,断不敢再弄疼她半分。
皇上进来的时候,我正替齐美人擦脚,她一见皇上,便踢开我,踩着满脚的水渍朝皇上狂奔而去。
“陛下,您来啦!”
齐美人那一脚踢得极狠,我便狼狈地摔在地上,连带着那一银盆的双含花都撒了我一身,但我却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因为面前的两位主子我都惹不起。
皇上心疼地抱起美人,用手替她捂住冰凉的双脚,声音温存。
“昭昭怎么不穿鞋就跑过来了?冻坏了脚朕会心疼。”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天子的声音,似鸣琴弦,清越轻咏,很是摄人心魄。
皇上将齐美人抱上床榻,垂眉瞧着满地的双含花,神情复杂。
崔嬷嬷瞪了我一眼,急声开口:“还不赶紧打扫干净?”
“是。”
我惶恐开口,伏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将花瓣一一捡起,捡到一半的时候,皇上突然朝我挥了挥手。
“下去吧,朕想和昭昭单独待会儿。”
崔嬷嬷要我跪在门外候着,我便干脆地跪在厚雪之中,等到崔嬷嬷走后,才偷偷将方才捡的双含花藏进怀里。
听说这花是西域特供的,香味淡雅,做成香料更是一绝,后宫妃子都想要得紧,可皇上对齐美人偏爱,将这进贡之物悉数送来了芸兰苑给齐美人洗脚用。
我将一瓣双含花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这味道竟像极了我娘院子里种的水婆草,我娘祖上是行医的术士,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得了外祖父的真传,行医治病很是厉害,可大昌国不许女子行医,所以我娘只能偷偷在院子里种些入药的草木。
我娘说水婆草功效奇特,用好了是救命的良药,可若用坏了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一想到我娘,我便浑身止不住颤抖,泪水决堤一般纷落,以至于没察觉到将齐美人哄睡的天子,轻声推门出来。
他眉心微皱起,弯腰打量着哭泣不止的我,声音低沉,不确定地问。
“是天太冷了,把你冻哭的?”
3
我止住泪,惶恐地跪在地上,连声请罪。
“皇上恕罪,奴婢只是有些思乡……求皇上惩罚……”
皇上眉目一顿,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淡笑一声,一双狭长凤眼似秋波潋滟,直直向我看过来,声音清朗。
“你背井离乡,思乡情切也是难免,这是人之常情,但你要朕罚你,是说朕不近人情?”
皇上神色微变,我分不清他是喜是怒,便将头重重磕在雪地里。
“皇上恕罪,奴婢不敢!”
“行了,起身吧。”
皇上抿了抿唇,示意我站起身。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但很快又软着膝盖跪了下去,冬日朔风凛冽,寒气逼人,我的一双膝盖早已红肿生疮。
我缩了缩肩膀,将头又垂下去,声音很轻:“崔嬷嬷要奴婢跪在门外候着,没有崔嬷嬷的吩咐奴婢不敢起……”
我只是一个卑贱的洗脚婢,宫里任何人的话都得听,齐美人喜欢我跪着伺候,哪怕一双膝盖生疮坏死,也得毫无怨言地跪着。
“放肆!朕要你起身,难道你敢抗命不成?”
皇上闻言,脸上升起一丝愠怒,他抬起手,竟直接将我扶起。
皇上本只是虚扶我一下,却没想到我丝毫不客气,直接将全身重量都放在皇上的胳膊上,颤颤悠悠地扶着他站起来,可很快又虚弱得要倒下去。
皇上是九五之尊,聪慧过人,一眼便瞧出我膝盖处有伤,他眉心轻皱,指着我的膝盖厉声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奴婢这是跪久了,可能是天气有点冷,所以膝盖红肿生疮,奴婢已经习惯了,等过几日就能结疤,没什么大碍。只是……污了皇上的眼,奴婢有罪……”
听了我的话,皇上脸上的怒意就更明显了。
“一个掌事嬷嬷,竟然狗胆包天,如此不将人命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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