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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边塞和南蛮厮杀的时候，姬宣在宫中夜夜笙歌。
我收复河山，大胜归朝他却说，「燕子矜，你是女子，你怎么能这么下贱？」
求我上战场时不嫌我是女子，如今我打了胜仗，他坐稳了江山，倒是真情实感地膈应起来了。
当我雪亮的长剑架上他的脖子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都哆嗦起来。
「还是比不了陛下您，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全京城都找不出一个贱得过您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笑起来，「陛下，我要造反啦！」
1.
「呵，燕子矜，你知道你自己如今在做什么吗？」
即便我手里的长剑已经架上了姬宣的脖子，他也仍旧不能相信我会真的造反。
他冷笑一声，反手握住剑刃，「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你怎么敢这么和朕说话？」
他眼里燃着蓬勃的怒气，握住剑刃的手用力到指缝间已经溢出了鲜血。
他笃定我在说气话，笃定我不会伤他。
我只想叹气。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从前的我猪油蒙了心，是个被他背弃千百遍，落得遍体鳞伤，却还要执意追寻他的主儿。
他是落魄皇子，我是将军千金，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是他的小跟屁虫。
我为他领过先帝的鞭子，为他喝下过致命的毒酒，也为他挡过箭，拼过命，甚至为他命悬一线过。
我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皇位，可他过河拆桥，做了皇帝便不再将我放在眼里。
许诺给我的皇后之位可以轻易废弃，我那为他出生入死过的嫡亲兄长的性命，也抵不过他宠妃的枕头风。
明明是那宠妃家中的弟弟当街强抢民女，仗着姐姐受宠便无法无天，打死老的，抢走小的，走前还叫嚣着皇帝是他姐夫，他想如何便如何。
我兄长一怒之下失手将他打死，那宠妃在他跟前哭了哭，掉几滴眼泪，他便下令处死了我的兄长。
说什么就算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他分明就是忌惮我兄长手中的兵权，想趁机除掉他罢了！
我爹娘早已死在助他登基的数次厮杀中，我的兄长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我的各位叔伯、堂兄弟，甚至连我早已嫁人的长姐，他也没有放过。
我燕家满门忠烈，没死在护卫国土的战场上，反倒死在了皇帝的疑心和朝廷的倾轧中。
到如今，燕家除了我，也只剩下我年仅七岁的小堂妹。
可即便是我的父母亲人都被姬宣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杀光了，外敌入侵时，他来到冷宫中请我带兵御敌，我也还是同意了。
出征前，他罕见地柔情蜜意，「待你得胜归来，我便给你复位，你还是我的皇后。」
我望着他，眼里的温柔缱绻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样的我，这样的燕子矜，恨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又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燕子矜，你现在放下剑，朕还能原谅你的殿前失仪，否则，休怪朕无情！」
姬宣冷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敏锐地察觉到他发颤的尾音。
也许是压抑着的愤怒，也许是长剑悬在颈边带来的恐惧，总之，他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深沉，可身体却明显紧绷起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陛下，原来您也会害怕呀？」
我收回了长剑，他神色一松，正要呵斥，我已经一脚踹上了他的胸膛。
他这两年被酒色亏空了身子，我只用了八成力道，他整个人便都飞了出去，砸在长案上，吐出一口血。
「你、你！」
他脸色青白，又惊又怒，「燕子矜，你胆敢犯上？！」
「陛下！」
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自屏风后跑出来，飞快地扶住地上的姬宣，「您怎么样？」
她心疼得泪花直冒，看向我时又柳眉倒竖，斥道：「燕子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陛下动手？」
姬宣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死死地瞪着我，那模样像是要将我拆吃入腹。
「来人！快来人，给朕将这个毒妇抓起来，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愤怒的嘶吼声回荡在空荡的殿宇里，姬宣呼哧呼哧喘着气，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
「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他借着杨庭芳的力道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四处搜寻着，「荣喜？高澄？来人！来人啊！」
我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陛下，别白费力气了，人要是还在，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出来？」
殿内落针可闻，就显得姬宣的呼吸声格外的沉重，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但惊惶的神色已经掩饰不住了。
「爱妃，爱妃！」他抓住杨庭芳的手腕，眼睛瞪得像是要掉下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荣喜和高澄的人呢？朕殿外的那些守卫呢？」
「陛下……」
杨庭芳久居深宫，是这半年来姬宣的心尖宠，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臣妾、臣妾来时还见到荣喜公公了，殿内的守卫也一切如常啊。」
她慌得声音都在抖，然而姬宣根本就听不进去：「若是一切如常，朕被这毒妇殴打，他们为何不进来？」
「朕要你有何用？你这个废物！」
他一巴掌将杨庭芳掀翻在地，看向我时又强镇定：「燕子矜，你此时收手，等朕的援军来了，朕尚且能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他眉眼狠戾，「你那幼妹，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姬宣虽自信我对他的深情，放心让我领兵出征，但皇帝的疑心还是让他将我七岁的幼妹留在了宫中，美其名曰照看，实为扣押。
「陛下，」
我气定神闲，微微一笑，「臣妾如今能坐在这里，毫无顾忌地对您出手，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姬宣瞳孔骤然缩紧，他脸色惨白一片，连声音都变得艰涩起来，「你、你怎么敢？怎么能？」
「朕是天子！」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我，愤怒、惊惧、恐慌、不可置信，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被背叛的痛苦。
「燕子矜，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失望又痛心地看着我：「朕是天子，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子矜，我与你成亲七载，相伴十七载啊！」
他以天子之威压我时，我不曾生气，他用我和我小妹的命来威胁我时，我也不曾生气，可独独听见他这句话，我心中的愤怒和恼恨才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也知道我们相伴十七载、成亲七载！」
「我以命相救你数次，我举全族之力助你登临帝位，可你又做了什么？」
思及父母亲人的惨状，我近乎哽咽：「我爹为救你而死，我娘亦为了你的大业付出了生命，我兄长死在你的疑心下，我的诸位叔伯和堂兄弟，甚至连我已经出嫁的长姐的孩子，也全都不得善终！」
我抽出腰间佩剑，奋力刺入姬宣的左胸口，看着他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脸，我心中怨恨总算纾解了一分。
「我燕氏族人被你杀得只剩下我与小妹，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恨你呢？」
鲜血自姬宣口中涌出，他怔怔地看着我，仍是不敢相信：「你、你明明、明明那么爱我……」
「是啊，我爱你，」
我握着长剑，缓慢地翻转起来，利刃在他的血肉里翻绞，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杨庭芳已经吓晕了过去。
我听着姬宣的痛嚎，看着他惊惧的目光，由衷地笑起来：
「所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个世上，尝遍我父母族人受过的苦痛。」
2.
我是重生回来的。
准确一点来说，我是觉醒了自我意识后，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我得胜归来，姬宣听信谗言，觉得我早已是不洁之身，一怒之下将我关进冷宫，任由宫人和宠妃随意欺凌我。
我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他却觉得我是做贼心虚，更加恼怒，不仅言语上侮辱我，还要在床笫之间折磨我。
我有了身孕，他态度缓和，升我为嫔位，许诺我等孩子生下来，便再晋我的位份。
可我的孩子没等到出生，我又被人诬陷与军中副将私通，还让姬宣亲眼看见我与那副将衣衫不整出现在床上。
姬宣彻底恼了，他命人鸩杀了那副将，又将有孕五个月的我拖出去施杖刑。
我是被活活打死的。
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北风呼号，雨水和我身下流出的血混为一体，染红了好大一片地方。
我浑身发冷，渐渐感受不到疼痛，可心中的怨恨和愤懑却一浪高过一浪。
我想不通啊，我明明出身高贵，自小被父母兄姐疼爱，我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田地？
明明姬宣冷血凉薄、忘恩负义，从他杀了我兄长开始，我便不愿再为他劳心劳力，可事情为什么仍旧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我死后方知，原来我和姬宣都是话本里的人物。
原来我的人生轨迹一早便被定好了，我注定要为了姬宣付出一切，注定要和他纠缠一生，注定要死得如此凄惨。
因为只有我死得越凄惨、越冤枉，姬宣得知真相的时候才会越悔恨、越痛心，从而达到「虐」的效果。
阴差阳错之下，我看到那些看客们如是说：
「太惨了，狗子太惨了，女鹅已经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爱他了。」
「虽然成为皇帝，坐稳了江山，可是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爱！天呐，姬宣真的太惨了，心疼呜呜呜。」
「者大大好会写！我太心疼姬宣了，小时候老皇帝就不待见他，生母也从来不管他，要不是遇见了女鹅他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又误会重重、生离死别，大大写个番外吧！让狗子和女鹅好好在一起！」
「支持楼上！者大大求求了，狗子太苦了，让他在番外里和女鹅有个甜甜蜜蜜的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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