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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逞强
额头上的虚汗还没有消退，被风拂起的发丝蹭在脸颊上有些痒，女孩眉心微微动了下，意识跟着恢复。
远处市井的喧闹声由远及近，跟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起撞进耳膜里。
又缓了几秒，祁安才费力地睁开眼睛。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陌生的布景让她先是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
她下意识就要坐直身子，视线里却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是晃眼的一颗黑痣。
陈泽野当时正侧着身，想把窗户关的严一点，忽然感到身侧的动静，在她手腕上拦了下，声线很低：“别乱动。”
祁安这会思绪有些迟钝，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哦了声。
窗外的街景飞速闪过，汽车鸣笛声不时响起。
祁安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陈泽野把窗彻底关严，确认没有风吹进来才放心，然后偏头看她：“医院。”
“你快让司机开回去。”祁安抬头看了下时间，体育课还有三分钟结束，“一会还要上课。”
“……”
去医院还能干什么。
“……”祁安故意别开他的视线，还在坚持，“我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吃些药就能好的，你让我回去。”
陈泽野毫不留情地拆穿：“不难受那你捂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近，祁安看着他额前漆黑的发丝，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也看着他眼角下面的那颗泪痣。
那人没理她。
出租车终于在医院门口停下。
瞥见她的小动作，又继续问：“是不是难受得厉害了？”
陈泽野付钱先下了车，走到祁安那一侧拉开车门，弯下腰问她：“还能走么？”
“我不去医院。”
陈泽野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她面前，自顾自地扯起她手臂，把校服袖子套进去，身子又向前俯下，将下面的拉链对齐。
脸忽然热了起来，祁安攥了下掌心：“我自己能走。”
“陈泽野。”祁安很少叫他的名字，这算是第三次。
“难受成这样还不去医院。”
陈泽野没接话，漆黑的眸子淡淡盯着她，好像觉得她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陈泽野目光还黏在她身上，只不过变得特别柔和，完全没了先前的凌厉。
心中暗骂了一句脏话，眸色中的冷淡也悉数褪去，他开口：“还嘴硬。”
眼前人终于有了点反应，陈泽野抬起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的厉害，小姑娘眼睫沾着湿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在欺负人。
况且这胃病是初中就留下的，吃得不对劲或者天气不好都会发作，这么多年都靠着吃药挺过来了，现在哪就这么兴师动众地犯娇气。
外头风很大，落在地上的树枝碎叶被吹得乱七八糟，麻雀站在电线杆子上闹得叽叽喳喳。
身后传来一声无奈的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的反应，一件外套忽然被罩在身上，校服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柑橘调混着青草香，好像能将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上面残余的体温包裹住她的身体。
其实她知道陈泽野是为自己好，也觉得有必要和他说声谢谢，如果刚刚在操场上不是他及时赶过来扶住自己，也许她会摔得很惨。
话音未落，眼前蓦地覆下一道阴影。
垂着的眼眸颤了下。
心中那点恶劣又冒了出来，他挑眉，故意逗她：“不说话我抱你下来了？”
空气又变得特别安静。
祁安皱了皱眉，语气听起来很干脆：“没有。”
祁安跟在陈泽野身后，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垂着头自言自语：“我真的不用来医院的。”
陈泽野眯了下眼，双眼皮褶皱更深，狭长的眸盯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地生发出几分心虚，祁安转过头把小半张脸都埋在椅背里，像是一种无声的坚持。
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缓缓开口，像是在责备却又带着几分宠溺：“能不能别像小孩似的闹脾气。”
陈泽野风轻云淡地接：“那就翘课。”
琥珀色瞳孔微微睁大，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抗拒：“去医院干什么？”
但她更清楚，医院是个多么烧钱的地方。
陈泽野把校服往上扯了扯，又很细心地将压在下面的发丝拨出，带着温度的指尖不小心划过她细腻的后颈皮肤。
这条小路今天好像格外堵，没开出几米就要紧急刹车一次，祁安被晃得有些头晕，胃也跟着更难受，里面像是有针在搅。
现在她连维持基本生活都是个问题，怎么有资格去。
“……”
胸口处别着的校牌在阳光下有些晃眼，隐约只能看清最后的那个“野”字。
“祁安，你逞什么强。”
她一只手覆盖在上面，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了下陈泽野的衣角，语气不自觉就多了几分委屈：“陈泽野。”
拉链一直被拉到最顶，他手指隔着空气在她额头的位置点了下，垂眼解释：“汗还没消。”
“吹了风会着凉感冒。”
他的校服很大，袖口长出一大截，下摆遮到膝盖像是裙子。
祁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抓着袖子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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