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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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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期已到,熠王的计划,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了。这日大朝会,熠王在属下秦潼的搀扶下,走向王座,期间还不时咳嗽一两声,显得十分荏弱。待得朝中文武大臣边关守将齐聚,述职正式开始。

熠王尚未出言,先有一人出列道:“启奏我王,下臣有重大事项要禀明王上,此事关乎我淮梧国本,下臣不敢不言。”

熠王心中顿时明了,要开始了。他佯无力的靠在王座上,声音微弱道:“既如此,卿且奏来。”

那人继续道:“王上,下臣听说,王上近日圣躬违和,又拒绝纳妃生子或者过继宗室。臣以为,如今我淮梧正处多事之秋,外有凉虢虎视眈眈,内有百姓翘首待化,正须英主力挽狂澜,撑天拄地。王上既圣躬违和,多事操劳恐不利于养身。然国家社稷为重,臣恳请王上以百姓万民为重,择贤德之士以禅让之,如此方不负列祖英灵慈恤爱民之心呐。”

如此义正辞严,熠王一听就笑了,清了清嗓子道:“爱卿之言,可真是振聋发聩,使本王醍醐灌顶呀。只不知,爱卿以为何人能当得起贤德二字,力挽狂澜,撑天拄地呢?”

那人似乎没想到王上会这么容易被说服,这和剧本完全不一样呀,他有点卡壳,道:“这...臣资历浅薄,对朝中大臣了解不多,不知谁可称贤德二字。”

熠王笑道:“禅让之事,爱卿都能头头是道,何必自谦资历浅薄?”

那人顿时脸皮发热,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时,又有一人出列道:“臣启王上,臣以为南平候可称贤德二字。”

熠王疑惑道:“哦?爱卿此言何解?”

那人继续道:“回禀王上。先王早薨,王上冲龄践祚。其时,主少国疑,内忧外患。南平候当仁不让,扶危定倾,稳定朝局,实乃周公再世,武侯重生。岂不能谓之贤德乎?”

熠王靠着王座,闭目点头道:“有理。”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平静,打乱了下臣们的预设,一时之间竟有些冷场。南平候重重咳了一声,复又有一人出列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君定则民安。殷鉴不远,臣等还请王上,以江山社稷万民福祉为重,效法尧舜,早定国本,以安民心。王上也能退守后宫,调养生息。”

话音刚落,有七八个官员出列道:“臣等复议。还请王上早定国本。”

熠王笑道:“爱卿们可真是体贴备至呀,连本王退位后的待遇都想好了。真不愧是国家栋梁。本以为今日是百官述职,没想到是南平候九合诸侯呀。傅相呢?”

他在人群里找了找,左手边,头恨不能垂到地上的那个就是,熠王继续笑道:“傅相今日也别装聋哑呀,不如也来说说,说不定有机会一匡天下呢?”

话音刚落,傅相连滚带爬的出列,下跪道:“王上明鉴,臣万万不敢有此念。臣对淮梧,是忠心耿耿呀,还请王上明辨忠奸。”

南平候心有不甘,却也出列跪下,拱手道:“王上,臣对淮梧,亦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丝毫倾覆之意。王上可是冤枉臣了。全是此等小人,胡言乱语,大放厥词,造谣生事,其心可诛。欲离间我君臣,坏我淮梧大事。还请王上严惩这等小人。”

话音刚落,之前上奏的几人也出列跪下道:”王上,臣等也是一心为了淮梧着想,臣等之心,日月可表呀王上。”

好一出贼喊捉贼,熠王算是见识了,他起身道:“尔等口口声声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淮梧,故行此伊尹之事。不过就是觉得本王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却不知诸位爱卿,消息从何而来?”

最先上奏的几人面面相觑,其中还有一人偷偷看向南平候,熠王只做不见。一时无人答话,南平候只好出列道:“王上,流言惑众,源头难查。王上月前曾招圣医族圣女入内诊治。圣医族世代忠于王室,医术精妙无双,王上不妨招圣女前来,当庭对质,也好消解不实流言。”

熠王点头道:“南平候言之有理。来人,宣圣女上殿。”

锦觅听到宣她上殿,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了。今日过后,她算是把南平候得罪的死死的。熠王的人告诉她,王上派出的人,已替换掉了南平候潜入圣医族的杀手,圣医族合族上下已经平安。熠王如此盛情,她也不能落后,下面该是她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锦觅被宣上金殿,垂首低目,下跪请安。熠王道:“圣女且免礼,近前说话。诸位大臣,对本王的病情颇有疑虑。你来说说,本王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锦觅恭敬道:“回禀王上,王上并无大疾,只是忙于国事,日夜操劳,失于调养。幸好王上勤于锻炼,先天之本又浑厚,只是身体略虚。小臣已为王上调养数日,如今王上身子强健,并无疾病。”

锦觅刚说完,只听一人问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王上心神损耗过度,已经油尽灯枯吗?”

锦觅定睛一看,原来是最先上奏的几人之一。锦觅依旧垂首低目,恭谨道:“这位大人怕是听岔了,小臣从未如此说过。不知大人从何处听来?可有人证物证?”

那人气的直瞪眼,指着她说不出话来,锦觅又道:“大人若是没有证据,还请不要乱说。小臣以医术立身,误判病症极损名誉。大人若再口不择言,小臣也只好请王上做主了。”

那人气得要吐血,却不敢再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南平候已经明白自己被耍了,心中愤恨不已,面上却只无事。

然而事情还没完。锦觅上前一步,向熠王道:“启禀王上,小臣有要紧之事启奏。”

熠王笑道:“圣女且说无妨。”

锦觅取出一份奏本,双手举过头顶,奏道:“小臣之前为王上调养身体,因怕有所冲克,故而寻得王上一年以内的膳食单子,却发现有人对王上的饮食做了手脚。这单子上的膳食,看似滋补,实则药性相冲,多为十八反十九畏之属。若长期服用,必会折损寿命。这奏本是小臣整理的详细材料,还请王上过目。”

一语售出,石破天惊,百官噤若寒蝉,生怕被卷进去。侍卫上前接过奏本,奉与熠王。熠王翻开来,细细查看,半响,放下奏本喝道:“这膳单是何人所拟?”

南平候忙上前道:“回禀王上,当日圣女曾向臣讨要膳食单子,臣令尚膳间总管董瑞喜,眷录一份给圣女。想来是董瑞喜所拟。”

熠王道:“传董瑞喜。”

董瑞喜被宣上殿时,惴惴不安。他是个身材中等,面容方正的中年人,身着品级制服,收拾的整齐利落。他上前行礼拜见,熠王也不叫起,只淡淡道:“本王这一年来的膳食单子,都是你所拟?”

董瑞喜顿时冷汗直流,自己心里有鬼,自己当然最清楚。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哆嗦道:“回...回王上,这食单确是...是小人所拟。”

熠王懒得看这小喽啰,罪魁祸首是谁他清楚的很,只道:“你身为尚膳间总管,分辨饮食安危乃是本分。本王可是亏待了你,你要这般害本王?”

董瑞喜一听,抖的更厉害了,他面露绝望,却心若死灰,只不停的磕头道:“小人谋害王上,罪该万死,还请王上降罪。”

熠王问:“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那董瑞喜伏地不起,只道:“王上仁慈,是小人卑劣无耻,并无难言之隐。此事也全是小人一人所为,与尚膳间其他人都无干系。小人情愿受死。”

南平候忙出列道:“王上,此等小人,不可姑息。臣请王上,立斩此人,以儆效尤。”

那董瑞喜一听,身子剧烈抖了一下,却依旧伏地不动。

熠王揉了揉额头,神色倦怠,挥手道:“压下去,暂且收监,以待后审。”

两名卫士上前,把董瑞喜拖了下去。熠王站起身,朗声道:”今日之事,暂且到此。述职之事,可暂改期。诸位爱卿,践履笃实,立身治国之道尽在其中。闲暇时,少捕风捉影,无事生非。诸位爱卿今日一口一个淮梧,一口一个江山社稷,那本王就拭目以待,看看诸位肯为淮梧百姓,为江山社稷做些什么。”

说完,挥挥手,示意退朝。他自己一马当先,大步离去了。

回到后宫,锦觅问道:“我们就这么放过南平候了?”

她可是得罪死南平候了。熠王道:“我的人已挨个把朝堂上的人清查了一遍,揪出了南平候安插的势力。过几日风头平了,找个理由,把他们下狱的下狱,贬谪的贬谪。军中势力我也收的差不多了。只是南平候毕竟戎马半生,功勋卓著,部属中拥戴者甚多,若是贸然动他,恐军中不安。他若肯就此安分下来,我也并非不能容人,只当为了南平郡主。我是不会娶南平郡主的。”

他看向锦觅,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已令去圣医族的人,再驻扎一段时间,以确保安全无虞。等风波平息,我再下令废除圣医族的诸多规矩。我也安排了人保护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担心会被南平候报复。”

锦觅忙上前谢恩,熠王一把拉住她,问道:“锦觅,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锦觅一时想不起来,纳闷道:“什么问题?”

她一抬头,正与熠王四目相对,那双在朝堂上明亮锐利的眼睛,如今却只有满满的情意。锦觅低头不敢看他,心中十分尴尬,低声道:“王上厚爱,锦觅十分荣幸。只是锦觅从小与世隔绝,只懂得看诊治病,不懂得如何做王后。锦觅也没有那个志向,此生只想发挥所长,治病救人,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王上错爱了。”

熠王闻言,拉住锦觅的手道:“我不需要你懂得如何做王后,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至于你的志向,我也不会干涉你。无需考虑其他,你只说,你愿不愿意?你心里有没有我?只要你说有没有,其他的问题,我来解决。”

锦觅神色为难,闪躲不过,只好道:“王上是个好人。只是......对不起......”熠王闻言,很是失落,他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只道:“锦觅,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天的。”

锦觅只觉得一阵压力袭来,顿时胸闷气短。

有人进来报:“启禀王上,被收监的董瑞喜死了。”

熠王冷笑一声,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锦觅惊讶:“怎么死了?我还想着好好问问口供呢。”

熠王道:“问不出什么来的。我估计这董瑞喜是自杀。”

锦觅惊道:“怎么会?”

熠王笑了笑,道:“你常年生活在圣医族,不知道这些人的手段。那董瑞喜肯定有把柄在南平候手中,或者曾受其重恩,或者是至亲之人的性命。只要南平候收买人送个口信,那董瑞喜就会自我了断的。”

锦觅道:“那不是和我一样?王上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救董瑞喜?”

熠王一阵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他又没有向我求救。他是尚膳间总管,哪天不见我两三次,可曾向我求过救?若非遇到你,我现在已经缠绵病榻,奄奄待死。这种不忠不义的奴婢,救来何用?”

锦觅吓得不敢出声,半响才轻声道:“也许是没办法。他害怕一旦告密,王上来不及救他亲人呢?若非我与王上先在罗耶山相识,我也不敢直接向王上求救。”

熠王看着锦觅,微微一笑道:“锦觅,你心中善良,总是把别人往好处想。却不知这世上人心多龌龊。我自登位以来,从不乱打杀奴仆,也不讲究美食华服。虽不敢说英明神武,却也兢兢业业,自认还算通情达理。这董瑞喜只因自己亲人被挟持,就来谋害我。我不敢说自己性命重于他人,但也不至于轻于他人吧?他亲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此等自私自利之辈,留之无用。”

锦觅闻言,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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