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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白幼宁速度够快，正赶上路垚和乔楚生从百乐门出来。
路垚悠悠走到街边，给乔楚生留下空间，在门边跟那位舞女袁兮说话。
“你们是来查案子，还是找乐子啊？”
说着就要上手跟路垚打闹。
路垚把白幼宁带到角落里，手指竖在唇边，做噤声状，“哎呀，我们想走一遍唐振鹏遇害那一晚的路线。”
“他们是在干什么？”
白幼宁下巴朝着两个人的方向努一努，眼里满是八卦的味道。
“他们，估计在跟往事告别吧。”
袁兮叠着百乐门的墙壁，两手垫在腰侧，防止做旧的砖瓦划坏了腰际的布料，“四爷好久没来了。”
乔楚生虽说逢场戏，但在他心头留有过一丝悸动的，除了当妹妹一样的瑶琴，还有眼神像夏媛一样的童丽，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袁兮。
“估计，以后也不大会主动来了。”
不是不来，而是不主动来。灯红酒绿的百乐门已经留不下他了，这里再也没有他记挂的人了。
“四爷，我前两天听一个人对我念了句诗，‘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我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这是首情诗。”
袁兮微微一笑，唇畔的梨涡深漩，“四爷，你当初是不是因为我这名字，才对我特别照顾的？”
看似是试探，实际上袁兮心里早就清楚了。
“后来我问他那是哪个‘媛’，他在我手心写下了那个字。”
袁兮伸出右手，上面白白净净，却好像那字一直刻在上面似的，“原来，我是沾了夏……，乔太太的光。”
“你别怕，我叫夏媛。”
那是第一次遇见夏媛，乔楚生碰见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小姑娘，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夏媛当年还在女中读书，梳着两根麻花辫，上蓝下黑的学生装束，擦得晶亮的小皮鞋让乔楚生退避三舍。
“我叫夏媛，‘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的媛，记住了啊。”
夏媛蹲在乔楚生身边，含笑看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大哥哥，眼神中的坚毅却让她不自觉的亲近，“以后都不许忘记，有事你就来找我，我家就住在福煦路孙府。”
乔楚生回忆起第一次碰见夏媛的场景，明明是个昏暗的雨夜，她的笑容偏偏照亮了乔楚生的心。
有些人，一眼就是一生，是劫数，也是缘分。
“对不起。”
一个心狠、薄情、而又口拙的人，硬是将一身的柔情都给了夏媛一个人。
袁兮却不接受所谓的道歉，“你没必要说这个，我们算起来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成了你心爱之人的替身，你成了我在百乐门的靠山，我们都不亏不欠。”
袁兮将右手握紧，准备回百乐门，当一只脚跨进的时候，有扭回身来，笑道，“乔四爷，你成亲办酒席那天，会请我的吧？我别的没有，上好的洋酒倒是很多。还有，我要是能赎身跟心爱之人成亲，乔太太和你会愿意做我娘家人嘛？”
乔楚生背着夕阳的余光，眼色真诚，微笑道，“荣幸之至。”
袁兮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湮灭在百乐门内交错的人影中。乔楚生吐出一口浊气，心内好像又轻松了一些。
“走吧，”乔楚生走到路垚和白幼宁身边，“下一站去哪儿啊？”
“锦江饭店。”
路垚刚说完，乔楚生就要坐进车里，被他截下来，“诶，就这么点路，开什么车啊，咱们走过去。”
路垚带着两个人进到锦江饭店，活生生像个土财主带着两个手下，刚坐下就要见老板娘。
董竹筠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高，即便是坐着，路垚都比同场的人要高。
“呦，今天来得挺早啊。”
董竹筠穿着青色的棉旗袍，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再点个上回的肉？”
“成啊。”
路垚听着那道菜，口腔内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姐，这位是乔探长，有的是钱。您啊，有什么招牌菜，全都拿出来。”
董竹筠做娘的，最喜欢的就是孩子有胃口，听到他们想多吃，哪有不答应的。
“好，你们稍坐啊。”
等董竹筠离开了，乔楚生这才问道，“走个过场不就得了么，你还非得要吃那么多啊？”
“你就吃好了，这老板娘跟我姐很熟，可以打折，吃不垮你。”
等到招牌菜一个个端上来，路垚才发觉老板娘太实在了，真是什么好的都上了，咽一下口水，又补上一句，“你要是没钱了，就让媛姐来接济一下。”
乔楚生冷笑道，“你啊，上辈子肯定死在饭桌上的。”
三个人倒也没刻意留坐，不过就这么慢慢尝，慢慢品，结账出门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半夜。
路垚看一眼手表，然后环顾四周，“发现了什么？”
“能有什么？”
乔楚生穿上外套，仔细看了一遭，“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个人坐着黄包车抵达浦江酒店的时候，夏媛把路淼送回房间之后，正巧也坐在大厅里等他们，“我时间算得不错。”
“媛姐也来了，”路垚看夏媛脸色泰然，眼神中带着笃定，“我猜，媛姐已经知道了。”
乔楚生揉揉眉心，实在听不得他们俩说话，“你们有发现就快说，这都已经后半夜了，今天再找不到凶手，六子就真的完了。”
黄添荣派了人天天在巡捕房门口守着，身上还带着家伙，就凭黄门的脾气，说不准时间一到，真的能冲进去之间开枪把人崩了。
夏媛起身，把报纸合上随手扔在乔楚生身上，“锦江饭店离浦江酒店这么远，你们怎么来的？”
“黄包车啊。”
乔楚生把一边把报纸放回收纳架上，一边回答道，“对啊，最知道唐振鹏去向的，就是黄包车夫啊。”
夏媛点点头，随后又补充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路姐姐看到唐振鹏来的酒店，而在此前，她可以肯定对面天台上绝对不会有人架着枪伺机等待。”
“能确定吗？大晚上，也许看不真切啊。”
白幼宁想一想时间，再想想两地的距离，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路垚却很肯定，“我姐以前做机要秘书，行事很谨慎。手里掌握的都是高端机密，她的眼神绝对不会要问题。要是你，都不知道被人抓多少回了。”
白幼宁此时不稀得跟路垚斗嘴，“可是上海有这么多的黄包车夫，咱们查一天肯定查不完啊。”
“可是所有的黄包车夫，可都是一家公司的啊。”
路垚一针见血。
夏媛叹了口气，大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释然，“咱们这个胡伯伯现在是娱乐大亨，但别忘了，这位曾经可是靠着黄包车起家的。”
乔楚生的车还停在百乐门那里，四个人坐着黄包车回去，再由乔楚生安全送回家。
“小华和萨利姆的身份我已经让俞岁查过了。”
夏媛坐进车里，这才通知他们，“他们同一年进的巡捕房，而且都是走得英国人的推荐。”
英国人设立租界的时候就打着共同治理的旗帜，往各种公共单位安插自己的人，小华和萨利姆就在其中。
“好在你们破案效率高，他们没办法换上别人，我还特意问了一下闸北，那里的厅长和科长已经换了旁人，看样子也是英国人的势力。”
夏媛说完只觉得怅然，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所以一切就能串上了，”路垚的食指摩搓着嘴唇，“枪的事情只有他们知道，也是他们泄露的消息，就是为了挑起黄门和青龙帮之间的争端。”
“这两个人不能留了。”
乔楚生眼里泛着冷光，腰侧的枪那么久没开膛，已经待不住了。
四个人也没睡上多少时间，东方破晓的时候就悠悠转醒。
路垚亲自去请白老大，白幼宁去找胡竹轩索要黄包车夫的名单，夏媛去找黄添荣，乔楚生带人去抓萨利姆和小华。
四队人马不约而同聚在巡捕房。
“丫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黄添荣依旧拄着拐装，因为死的是他门下的人，白老大和胡竹轩倒是不计较位置，让他坐在了当中。
夏媛站在黄添荣身侧，脊背略弯，声音依旧不卑不亢，“黄老爷子，您放心，今天我请你来，就不会让您空手而归。但是……”
“怎么？”
“既然这个案子交给巡捕房，那么最后落网的凶手那也该交由巡捕房收监，由我来审判。”
夏媛跟他立三天破案的军令状已经破了规矩，法律最后的尊严，她必须要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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