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丽最终还是被夏媛想法子送走了。
上海火车站。
夏媛将车票和亲自打理好的行囊递给童丽，“就当是一场梦吧。你也不用有负罪感，替你的那个女人本来就不无辜。”
童丽垂首，再一次看见天地时隔一月，早就有重活一次的感觉了，“去往北平的？”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箱子里有些钱，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你日常开销。不过以你的本事在北平谋生，应该不难吧？”
“谢谢，你想的很周到。”
两个人也不熟，自然没什么特别多的话要讲。夏媛低头看一眼腕表，耳边传来刹车声，“有老朋友来送你一程，你也不算孤单。”
夏媛是个聪明人，童丽对她从来不是情敌，如果按感情算，反倒是乔楚生将她当初替代品，委屈了她。
乔楚生、路垚还有白幼宁，跟童丽多少都有些交情，临别总要见一面。
俞岁墨镜戴起来跟就更像个纨绔小爷，夏媛自从上了车就一直不说话，他还以为是情敌见面红了眼，“你说说你，做这些好事儿干什么？赔了老爷又折兵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夏媛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寒暄的人群，童丽的气质出众，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得出来，“我只是希望她能做更多的事而已。童丽，比上海这些醉生梦死的人要活得更明白，去北平她会有大为。”
“反正我是不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俞岁腿翘上副驾的椅背，跟个大爷似的，还没假模假样训完话，身侧的车门就被乔楚生打开了。
“出来！”
俞岁虽然害怕，但还是扯着嗓子喊道，“凭什么啊？这是我的车！”
“你声那么大干什么？”
乔楚生也不想跟他掰扯，直接把俞岁拉出来，自己进了车又把门关上，真个动流利得不行。
钱琦在车门合上的那一刻，就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下了车。
“你身边都什么人啊，那么怂。”
夏媛看一眼小媳妇儿似的躲在一旁的俞岁和钱琦，笑道，“你可是八大金刚之一，谁不怕你？俞岁年纪小很正常，钱琦也是北平世家出身，人家都是读书人。”
乔楚生握上夏媛撑着坐垫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读书人？难怪呢，今天一早就有人说黄浦江便有一摊血迹，正常混黑的可做不出这种错漏百出的事儿。这就是你手下两位公子哥的手笔吧？”
“这俩活祖宗，”夏媛本是不想让乔楚生知道的，偏偏教给手底下俩人还给办砸了，连连啧声，“把他俩沉江算了。”
站在外头的俞岁和钱琦此刻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就想知道你沉的是谁啊？”
乔楚生看夏媛一言不发，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叹口气，“那我猜猜，你回来之后做审判厅长，却还能私下运，今天你把童丽改头换面放了出去，是为了我；那我想，黄浦江底的可能是何鲲吧？那天你去路垚家吃饭，晚到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不错啊，乔探长，很厉害啊。”
乔楚生捏一把夏媛的下巴，“我闻道你身上的味道了，你一定打了很多枪，身上都有硝烟的味。”
“我就是为了给你出气。”
乔楚生想起童丽，“那童丽呢，又是为什么呢？”
夏媛侧身，换了个姿势窝在乔楚生怀里假寐，“一定要有理由吗？”
“我只是觉得这世道对她挺不公平的，这个姑娘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说完谈口气，忽然又睁开眼睛，扭回头看着乔楚生，“还有，我吃醋，与其让她死了，在你心里总有一个烙印，不如我给她一个生路，你也可以放下这段感情。”
乔楚生轻柔地摸上夏媛的脑袋，“你才不是这种拈酸吃醋的人呢，我只信第一个理由。”
“那我还得谢谢你的信任咯？”
夏媛是没睡好，靠着乔楚生坚实的手臂线条就要睡过去了。
乔楚生摇下车窗，对外面站着的两个木头喊一声，“那个，谁是司机啊，把你们厅长送回去。”
俞岁用手肘捅一捅钱琦，“那个，叫你呢。”
“我北平钱家大少竟然沦为司机？”
钱琦此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最终还是俞岁东扯西扯，带回的车上。两人上了车就对乔楚生，眼里都是敬意，就差磕头了。
“别说话，你们厅长睡着了。”
乔楚生才不在意这两货对自己尊不尊重，就看那天大卸八块的手法就知道翻不起浪来，“车开稳点儿。”
钱琦：好想回北平啊，起码不用被人当司机。
女中的案子引人唏嘘，晚上四个人围坐在路垚家的客厅，白幼宁有些舍不得那个女孩子，“媛姐，这案子会怎么审判啊？”
夏媛摇摇头，“这种事情，我也不是万能的。我能想办法救一个人，却救不了所有人。你们放心吧，审判厅的人我都查过了，他们专业素养都不错，会给出专业的判断的，不用担心。”
见气氛沉闷起来了，路垚这才讲话头转移到其他地方，“那个，媛姐，我问你一事儿。”
“你说。”
路垚两手交握，两根大拇指不停的转动，思忖了一下才问，“老乔是八大金刚啊，那时候你就不害怕吗？他去女校把人家姑娘吓个不行。”
夏媛闻言娇俏一笑，“三土啊，你大概不知道。上海呢，是有八大金刚，不过，还有一个女罗刹……”
“媛姐，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女罗刹啊？”
夏媛耸肩，看向身旁的乔楚生，“难道不像吗？我路子挺野的啊？”
路垚胆儿是真的小，但确实对什么都很好奇，听闻身边有个女罗刹，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一缩，整个人都躲进了沙发，“你们俩是真般配。”
“你也就这话说得好听。”
乔楚生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这是他听见的最顺耳的话了。
夏媛可没那么好糊弄，秀眉一挑，“你是不是又没钱交房租了？”
“怎么会，您给的钱够着呢。”
乔楚生没想到她们俩私底下还有交易，“你占我便宜就算了，跟媛媛要什么钱啊，吐出来。”
路垚把靠枕抱在怀里，活脱脱一个守财奴，“媛媛姐给我的钱，凭什么还给你啊？”
“他说的也对，”夏媛迎上乔楚生质疑的目光，拉拉他的衣袖，让他先坐下，然后支支吾吾的，像是犯了事儿似的，“那个，我刚回上海的时候，你在审舞女的时候，还有去长三堂找老熟人的时候，都是三土给的电话。”
“我说，你那些腔调都是哪儿来的呢，全是路三土使坏是不是？”
路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夫妻俩吵架，最后火会引到自己身上来，两脚已经在沙发上撑起来了，有意外就直接跑。
“不是，天地良心啊，我也是怕嫂嫂对你不了解，三年不见，总得补一补过去的事儿么，我也是为了你们俩好啊。”
“好你个头，”乔楚生桌子一拍，真个人压迫性地走向路垚，“你把兄弟的女人叫去那种地方我还得谢谢你啊？”
一场闹剧最后还是夏媛把乔楚生拉走的，火气没撒出来，乔楚生还指着夏媛，面儿上可不好惹了，“你的事儿还没完呢。”
“好好好，”夏媛也是看不下去了，路垚再这样被追下去，只怕两条腿就废了，“我回去任您处置行不行？”
一边儿劝着火气冲天的乔楚生，一边儿给路垚打手势让他快跑。
“你说的？”
夏媛把他的胳膊拥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拖长了语气，“对，我说的。”
待他俩走了，路垚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跟白幼宁一起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们的背影，“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是啊，以前楚生哥做什么都很拼，但是自从媛姐跟他在一起之后他就完全不一样了。”
楼下的车已经离开，带起了车后的尘土，“有媛姐的楚生哥才是完整。”
说完话也没有回应，白幼宁看向呆愣着的路垚，“喂，你在想什么啊？”
“哦，我就是觉得夏媛还有秘密，总是忧郁重重的。”
“媛姐一直这样，她心里想着所有人，”白幼宁突然觉得这些年，乔楚生也越来越像夏媛了，“媛姐的心啊，藏了好些事儿，都不愿意同人说。孙家把着船厂，其实也多亏了媛姐，孙家的人都是读书人，能跟一般人做生意，哪能比得上洋人，到底是媛姐帮衬着，不然就各种帮派林立的，船厂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夏媛这辈子也就乔楚生一个男人，不过她很同意长三堂那个女人的话，他确实比男人还男人。
乔楚生吻上夏媛的发顶，事后一根烟，嗓音带着低迷，干涩的紧，“咱俩结婚吧，明儿就结，不然咱俩总跟偷情似的。”
夏媛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爷，要不再等等。”
说完，腰上软肉就传来一阵酸痛，“嘶，乔楚生你是不是男人？”
“我要不是男人，你刚能那么快活？”
“你闭嘴。”
夏媛捂住耳朵，在乔楚生看不见的地方，羞红了脸，“我身份还没恢复，我们怎么结婚？”
“伪造一个不行吗？”
乔楚生的思维就是这么单刀直入，夏媛甚至都要相信了。
“这事儿不好说，我想光明正大的嫁给你，让全上海都知道，我夏媛又回来了。”
夏媛提起身子，轻轻吻上乔楚生的唇畔，浅声道，“乔楚生和夏媛，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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