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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一夜睡得安稳，第二日便是初一，大清早街上便又开始了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虽然闹人倒也喜庆。
初一早上必然要拜会长辈，昨夜睡得再晚，今儿也得早起，孟玄武习惯早起打坐，年节也不例外，比往日起的更早，坐了一小时才把张云雷喊醒，催着让他洗漱换衣，着手帮他忙活着。
“哈啊……你不困啊……”昨天本来就睡得晚，今天早起，张云雷只觉得眼皮打架，根本睁不开眼，可心里明白待会儿还得去干爹家里拜年，撑着用冷水洗了几遍脸才清醒过来，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停不下来，睡眼朦胧的瞅着帮自己系扣子的孟玄武问道。
“还行，我熬夜习惯了，”这话倒没虚的，孟玄武以前跟郭德纲出去跑江湖，干的又是白事买卖，哪天不是踩着鸡鸣回家，根本不在乎熬这么一天半天的，给他大褂都系好，又拍了拍他下摆，“行了，你小心着点儿，别没出门就弄脏了，回头还得换。”
“谢谢你哦，”张云雷习惯被人伺候，尤其是他，厚着脸皮朝他嬉皮笑脸的道谢，捋了捋身前的压襟链子，一语双关，“我可喜欢了。”
“别贫嘴了，收拾好就下去吃早饭吧，这会儿估计惠姨都等着了，你们着急出去，赶紧的，”他们今天要出去拜访亲朋好友，孟玄武先紧着他穿着洗漱，自己虽然洗漱完毕却没换衣服，瞧瞧他身上的大褂满意极了，“好看。”
“那……那你今天穿什么啊？”
要拜访长辈，张云雷没敢穿太花哨的大褂，挑了件新做的橘色暗纹长衫，太素不够喜庆，太花哨又不尊重长辈，这颜色不犯忌讳又安全，最合适不过，配着他送的链子更显风采，暗自也觉得自己好看，不过听他称赞又是另一回事，贪心的瞧他，小心翼翼的商议，“昨天你穿着郭师傅给你新的棉袄，今儿穿我给你做的那件呗，颜色没那么艳，给师傅拜年也好看，哦对了，还有这个，是我特意买给郭师傅的礼物，你一起送过去，我赶着出门呢，晚上回来早再给他拜年，你看成吗？”
他一股脑儿把话说完，也不管自己答不答应，美滋滋就去张罗衣服礼物，孟玄武无奈的笑笑，总觉得他这架势活像是小媳妇见公婆一样，可是不敢说，怕他害臊又要闹别扭，由着他安排，“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别着急，小心绊着。”
“我又不是小姑娘，用着你嘱咐啊？”
张云雷翻了翻眼皮，总觉得他拿自己当小孩儿，白他一眼，心甘情愿伺候他穿大褂，俯身给他系扣子，“还有那压襟儿，别忘了。”
“行了你别忙活了，赶紧下去吧，不然耽误出门了，”孟玄武有心让他伺候，可想着他们的正事儿，横竖以后日子长着，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拉开他手提醒道，“这都几点了？”
“哎呀，那我走了，你自己系扣子吧，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别吃太多啊！”
张云雷一看座钟，当真是不能耽误了，匆匆嘱咐一句撩起大褂抄起斗篷便出门了，只听着匆忙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外头。
孟玄武无奈的摇头，不紧不慢的系好扣子，按他说的把压襟也挂上，省的晚上回来他瞧不见又要唠叨，瞥了一眼桌上的礼盒，想了想走过去打开，里头放着一条精心挑选的压襟挂饰，显然是用了心的，送给长辈极为妥帖，只好揣起来，下楼去见师父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孟鹤堂也急匆匆过来，俩人正碰个正着，不约而同相互打量一番，心照不宣的笑了。
“哎哟，我们的小古董也知道穿大褂啦，新做的吧？”
孟鹤堂一眼瞧见他这身大褂，颜色是他爱的那种，搁人群里都不起眼，二十出头的岁数穿着深蓝色，怎么看怎么老气，不过估计也是被人逼着穿的，不然还得是师父做的棉袄才是他最爱呢，故意逗趣，“还有压襟儿呢，嘿，真好看哎，肯定不是你选的。”
孟玄武倒也老实，点点头直接交代，“嗯，张老板送的。”
“……我的小师弟啊，你这是被张老板包了啊，”孟鹤堂一个白眼飞到了天上，人家都是包戏子，到了自家师弟这可好，被一戏子包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别胡说，什么包不包的，您这身衣服不也是周大哥掏钱特意做的吗？”
孟玄武没辙的看他，嫌他胡说八道的，让别人听见当了真可就麻烦了，端量他身上的墨绿色大褂，“是好看，周大哥眼光真好。”
“那当然，九良对我肯定好呢，”孟鹤堂骄傲极了，甚至还嘚瑟的转了一圈，让大褂下摆飘飘然飞起来，美滋滋的显摆，“他还给我买了条银链子，带怀表的那种，可好看了。”
“行了，我知道周大哥对你好，别显摆了，小心着凉病了周大哥回来跟你发脾气，赶紧给师父拜年吧，对了，礼物你备了吗？”
孟玄武怕他嘚瑟大了再生病，到时候不好跟周九良交代，推推他肩膀提醒道。
“废话呢，哪年落下过？”
孟鹤堂一仰脖子，先一步进了屋，瞧见郭德纲早就穿戴整齐坐着喝茶，赶忙过去行礼，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个头，“师父，徒弟孟鹤堂给您拜年了，师父万事如意，诸事顺遂。”
“好好，快起来吧少爷，”郭德纲满意的点点头，抬手示意他起来，笑眯眯的道，“今儿打扮的好看，这身衣服可不少心思呢吧？”
孟鹤堂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一笑，“师父您就别取笑我了，我那点儿事儿哪能瞒的过您，对了，这是我跟九良的一点心意，您就拿着玩玩儿就好。”
他说罢递上一只盒子，郭德纲也不客气，接过来打开一瞧，挑起眉头，“哟呵，这紫砂壶可是好东西，你们没少破费吧？”
“九良说这是他的一番心意，”紫砂壶是周九良买的，孟鹤堂哪有那么多钱，基本都花在自己吃喝上头了，不好意思的帮着说好话。
“哦，感情这盒子是你送我的？”
大过年的，郭德纲也乐意跟他们逗趣玩儿，瞧见自己这徒弟面
色红润，穿着得体就知道周九良对他的心思了，他高兴，自己也高兴，自然由着他胡说玩笑。
“哪儿的话啊师父，里头还一茶宠呢，那是我挑的，我花自个儿的钱，没占九良便宜，真的！”
孟鹤堂一听这话急了，怕师父怪自己不知分寸，赶紧喊冤。
“行了，瞧着了，礼物不在乎价值，只看心意，知道你孝顺，”郭德纲掀开茶壶盖就瞧见那只小茶宠了，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徒弟有心，自己心里明白，只是故意逗他玩玩儿而已。
“嘿嘿，”孟鹤堂呲牙一笑，站在一旁，回头去瞧孟玄武。
孟玄武上前跪下也给郭德纲磕了个头，捧了两只盒子，“师父，我知道师哥送您一把壶，这盖碗杯子是我孝敬您的，另外这个是张老板托我给您带的，只是他今天要去拜访长辈，不能亲自送来，让我跟你道个歉。”
“起来吧孩子，”郭德纲瞧他这样也是忍俊不禁，孟鹤堂油嘴滑舌，他就是锯嘴葫芦，老实巴交别人怎么说怎么学，接过来挨个瞧瞧，都很满意，也受得起这份礼物，毕竟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俩徒弟都让人拐了，收两份礼都嫌吃亏呢，嘱咐道，“如今你们也大了，自己的事儿自己能做主，师父也没什么别的可教的，就说一句，人家真心相待，你们也得懂得分寸，咱们师徒三人以后就在这北平落了脚，好好过日子就是。”
“哎！”
孟鹤堂跟孟玄武相视一笑，赶忙答应下来。
他们这边热闹，外头有人也送来了礼物，其中不乏这一年相助过的人，王老爷，何家都送了礼物过来，还有郭麒麟，虽然回去陪母亲过年，却也没忘了这个父亲，特意让人送了礼过来，郭德纲高兴的合不拢嘴，亲自下厨给徒弟做了一桌菜，和和乐乐吃上一顿，过了个舒心年。
郭氏师徒其乐融融，张云雷跟姐姐王惠也忙碌不已，两人坐车到了于谦的府上，早就人声鼎沸，前来拜会的权贵富商数不胜数，这日子，普通人家给长辈拜年请安，权贵便要相互联络感情，向上拜会，才能换得新一年平安顺遂。
于谦管着整个北平的警所，不论有钱还是有势，都想与他交好，张云雷跟王惠来并不是为了拜年，而是帮着迎客，给署长脸面，也是让宾客尽兴。
毕竟对于家来说，压根也不在意张云雷姐弟的礼物，反倒该请个有脸面的角儿来唱曲儿助兴，也是让宾客茶余饭后有个看头，否则有什么乐趣可言。
一天忙活下来，张云雷不断的穿梭在宾客之间，赔笑陪酒，间或唱曲儿助兴，虽然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情，但因为帮的是自己干爹，倒也不在乎，极尽所能让宾客高兴，也是为自己在北平铺更长的路。
角儿是捧出来的，张云雷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才能是一回事，也要有伯乐才能成事，他的伯乐就是干爹，所以他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却不能驳了干爹的脸。
好不容易得了空坐下歇会儿，张云雷只觉得嗓子都哑了，左右瞧着能不能讨杯茶喝，瞧府上的佣人都忙得歇不下脚，正发愁呢，就瞧见有人递过来一个茶杯，抬头一看，竟然是于思明，“大哥！”
“行了，赶紧歇会儿吧，嗓子都哑了，”于思明皱了皱眉头，听着他有些暗哑的嗓音不免心疼，把杯子塞进他手里，生怕洒了，“赶紧喝了。”
“谢谢大哥！”
张云雷眉开眼笑的接过来，刚喝一口不禁愣了愣，“这是……”
“我特意让人给你备的，药茶，润嗓子的，你嗓子金贵，喝了凉茶又要咳嗽，养不好开春怎么开箱啊，趁热喝，”于思明看他惊讶的样子解释起来，眼神温柔的朝他笑了笑，抿唇故意板起脸，“快喝。”
“哎，”张云雷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除了自己姐姐和干爹，只有他跟孟玄武会这么关心自己，一个就像自己亲哥哥一样，另一个嘛……
“想什么呢，还不喝？”
于思明看他瞧着茶杯发呆不由得催促起来。
“哦，”张云雷赶忙收回思绪一饮而尽，笑嘻嘻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哥对我真好。”
“少拍马屁，谁不知道你有事儿求我呢，甭来这套，”于思明板着脸瞪他，话虽然这么说，可语调却没有丝毫的严肃，显然是故意逗他，“有事想起你有大哥了？”
“哪儿啊，我那不是怕你忙吗，哪敢来打扰局长大人啊？”
张云雷放下茶杯起身朝他揖，装模样的，“小人还得给您拜年呢~”
“得了吧，就知道跟我装，谁不知道你张老板眼高于顶，除了身边的小保镖谁也看不上，”于思明白他一眼，没好气的拆穿他的鬼把戏，“真当我不知道啊？”
“哪有，玄武救过我，再说是我姐雇他保护我，花了真金白银的，”张云雷闻言有点不好意思，不想跟他这么早说明，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赶忙转移话题，“今天这么多人来拜访干爹啊，我
都没机会跟他老人家说上话。”
“我让你明儿来，你非得今天来，可不是说不上话呢么？”
于思明知道他是好心，其实本可以不用今天赶过来的，于家想请什么人请不来，未必非得他到场才是长脸，不过张云雷姐弟俩也是知恩图报，说了又没用，干脆由着他们也好。
“嘿嘿，我是过来偷干爹点心的，”张云雷扬扬头，跟他打岔。
“行行行，你那点儿心思啊，”于思明知道他故意的，没辙的点点他额头，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别说，回头我给你弄点野味儿来，今年有位吴老爷，最爱打野味儿，什么山珍鹿茸野鸡鸭子，送来不少，应该都是大补的东西，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去。”
“我不要，我不吃野味儿，”张云雷摇摇头，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反而觉得可怜，“人家山野间活得好好的，他干嘛造孽啊，我才不要。”
“你懂什么，吃的就是这个味道，”于思明嫌他小孩心思，没敢说里头还有其他少见的野味，只回头拿给他便是，反正他也瞧不出来，“待会儿给你盛碗野鸡汤，可鲜了。”
“我才不要呢，杀生灵的，不好，你也少吃，”张云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想起孟玄武平日的叮嘱，生怕沾上煞气。
可惜于思明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胆子小，好笑的叹口气，觉得他太过单纯。
这些好东西若换了别人，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也就他，敢把自己送的东西往外推，不知道轻重的。
就是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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