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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璐发现最诡异的变化还是身边的“人”。
上课时,课桌上的积灰多到要反复擦拭,风扇也像昨晚那样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然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晚餐后,姜璐利用休息时间查看学校的围墙和大门,没想到门房老头向生龙活虎的体育老师告状,姜璐连集体跑步都没参加就被以“向往腐败生活,心智不坚”的理由,再次被扭送至电击房。
这次的电流比昨天更强,和坚定的意志无关,姜璐的身体几次晕厥,电流暴躁地流窜在她的身体里,将她的血肉和灵魂都搅得乱七八糟。
饶是圣母,也该被电出怒火了,然而姜璐极少会有怒火翻涌的时候,一个柔弱美少女怎么会有动怒的时候呢?
姜璐此刻只想杀人。
漫长的电刑过后,秃头校长趁她不能行动的时候凑了过来,满是脂肪的肥厚手掌轻轻在她肩上摩挲。
“姜璐——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愿看你受苦,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好心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的回答是什么?”
“……”
“你说什么?”
少女气息微弱的声音诱使校长靠近过来,他竖耳倾听,等来的却是一阵剧痛!
“啊啊啊啊!!!”
校长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倒退几步,脸色惨白,渐而发青,眼珠瞪得像要爆炸。
姜璐吐出咬下的一块肉,满脸虚汗,朝他露出鲜血淋漓的冶丽微笑。
校长松开鲜血淋漓的脖子,伤口处竟然是黑色的。他脸色铁青,再次把她电晕了过去。
强烈的电流击碎了她的神智,在模糊的黑暗中,她又一次看见了他。
空气中飘着晶莹璀璨的雨芒,小路两旁是太阳雨下随风起伏的金色海洋,微风吹拂,送来不知何处的槐花香气,少年双手抄在裤兜里,特意照顾她的步速,慢慢走在前面。
世界在她眼中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她只能看清它的轮廓,它的色彩,却无法看清它们真正的模样。
她看着他朦胧的背影,问:“丰龄,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后的我们会在做什么?”
对于她突然的奇思妙想,少年已经习以为常,他头也不回,用还没变声的清亮声音回答道:“没想过。”
她不依不饶:“现在想。”
“以后的事,现在有什么好想的?”
少年停下脚步,头依然看着前方,姿势别扭地朝她伸出手:“……你走这么慢,是还想生病吗?”
温暖的夕阳模糊了他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孔,她小跑两步,牵住他伸出的手。
她在心里想:即使她的眼睛一辈子好不了,她也一辈子记得这只手的温度。
“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
少年哼哼一声:“……做梦。”
她忽然有些惆怅:“十年后……我们还在一起吗?”
她话音未落,少年紧握着她的手,不悦地拉了她一把。
他斩钉截铁道:“十年后,我们还在一起。”
她立即释然,是啊,他们约好了,要一起离开这个小山村。十年后,他们依然会在一起。
幻象消失,浑浑噩噩间,她被人拉了起来,麻痹无力的双脚让她下一秒径直摔倒在地。
姜璐的身体砸上冰冷水泥地面,眼前金星闪烁,耳畔尖鸣不断,濒死的感觉围绕着她,她却只想放声大笑。
他们都是骗子。
用不了十年,她早已忘记他手上的温度,他也早就不在了。
……
受刑后的姜璐被保安像运送货物一样搬回宿舍,进入宿舍大门时,古板的宿管老师见了她的状况,拦下保安,生气地说:“你们惩罚学生也不要太过分了!她又不是石头长的,哪能三天两次的这样呢!”
保安不以为意地觑了她一眼,把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就出了。
姜璐被扔回床上没多久,简霞来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姜璐,在床边坐下:“你为什么要去校门附近?”
姜璐笑了笑,没说话。
宿舍里的三个舍友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木得像具尸体。
简霞握住她的手,俯身靠近她,低声说:“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我也想。我们一起逃走吧。”
不待她回答,简霞坐直,看了眼一旁的三张铁床,悄悄将一小包水果糖塞进姜璐被子。
在这所学校里,一切和愉快有关的东西都是禁忌,不论是昨天的半块巧克力,还是今天的小包装水果糖,姜璐可以想象简霞留下这些“腐蚀思想”的东西花费多大努力。
她朝简霞笑了笑:“谢谢。”
对面那张床的舍友忽然坐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离开宿舍房间,没一会就带回了那个爱玩手机的宿管老师。
“就是她,她私藏零食。”
舍友指着简霞说。
宿管老师掀开姜璐的被子,马上就找到了那包水果糖。
“你,自己去校长办公室领罚。”
宿管老师攥着水果糖,不耐烦地说。
简霞按住想要说话的姜璐,起身走了。
她离开后,举报简霞的舍友坐到了她刚刚坐的位置。
舍友居高临下地看着姜璐,眼神麻木,却像看破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指地说起了今晚在食堂用餐时,品德老师把两个疑似恋爱的学生叫到台前,让食堂里所有学生看他们互扇耳光的事。
她平直无波地叙述一遍后,冷冷地看着姜璐:“……别连累我们。”
姜璐无言。
……
在规定时间熄灯后,宿舍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四人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四个人的呼吸声变成一人。
姜璐扭头看向对面铁床,被子拱起一个弧度,然而无论她如何屏息凝神,也听不到被子下的呼吸声。
她若有所感,看向桌面上的红色电子小闹钟,时间在她的注视下来到零点,当数字全部归零时,姜璐亲眼见到世界褪色。
宿舍房间里目之所及的家具都在以极快速度老化,蛛网攀结上天花板和桌椅,姜璐起身的同时,原本躺在床上的三个舍友也跟着起身了。
三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围到姜璐床前,用黯淡无神的黑眼珠对着她。
“我们要去参加篝火晚会了,你要去吗?”
举报了简霞的那个女生开口。
虽说是问句,但舍友们冰冷的双手已经攀附上姜璐的手臂和脖子,如果她拒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姜璐识趣地露出微笑:“去。”
舍友们架起她依然疲惫无力的身体往外走去。“那就赶快起来,迟了就分不到烤肉了。”
三个舍友把她“请”出房门,宿舍走廊破败阴森,地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就像有人拖着血淋淋的重物走过。
姜璐的目光被地上的血迹吸引,身旁的三个舍友却都对此视若无物。和白天死气沉沉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们的表情生动不少,此刻正如普通小女生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即将开始的篝火晚会和美味的烤肉。
走出宿舍大楼后,柔和的月光铺满平整地面,姜璐的影子孤零零斜在水泥地面,三个女生把她夹在中间,脚下无痕。
姜璐跟随三个舍友来到人头攒动的操场,烧烤架已经搭起来了,手臂粗的铁杆上绑着光溜溜的品德老师,傍晚时在食堂见过的两个学生站在烧烤架前,男生负责给品德老师割出好入味的切口,女生拿着调味瓶,负责往割口上撒盐。
白天还不可一世的品德老师在双重折磨下连连惨叫。
姜璐扫过四周,只有学生,不见老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意。
就像真正的篝火晚会一样,火焰在品德老师身下点了起来,摇曳的火光在学生们脸上晃动,一张张稚嫩的笑脸如同诡谲鬼魅。
姜璐坐在学生里,仿佛他们中真正的一员。
她似乎天生就缺失共情能力,对他人的痛苦总是难以感同身受,她也曾有过独属于自己的一份痛苦,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连那份自己的痛苦都失去了。
品德老师在所有人面前失声、变色,空气中开始弥漫焦香的肉香。
开始分肉后,姜璐也分到一盘肋骨肉。
“姜璐,你为什么不吃?”
舍友的一声质问让围着篝火而坐的学生们都朝她看来。
夜色笼罩,火光闪烁,几百双死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面部全非的品德老师竟然在此刻慢慢醒转,微弱地哀声叫唤起来。
“姜璐……姜璐……救救我……”
气温似乎突然之间就骤降了,连火焰也阻挡不了的阴气向姜璐阵阵扑来。
负责烹饪的女生握着切肉的小刀走了过来,刀尖上还残留着品德老师的鲜血,她面色惨白地对姜璐笑了笑,似乎很是抱歉:
“不合你的胃口吗?”
一只蟑螂从她咧开的嘴里爬出,臭气扑鼻而来,周围的学生们渐渐在姜璐身边围拢,面孔逐渐扭曲。苍白的面色下浮出尸青的颜色。
姜璐处变不惊,微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以前做过烤肉吗?”
女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回头看了看烤架前的男生,脸上露出一抹羞涩:“这是我们第一次下厨。”
姜璐把盛着肋骨肉的盘子递给身旁的舍友,对女生说:“能让我试试吗?”
“你会下厨吗?”
女生问。
“我见过。”
姜璐走向烧烤架,开始现场表演烤全人。
她虽然不会下厨,但是她曾无数次见过丰龄下厨,他的那些动姜璐熟记于心,她原本可以完美还原的——如果不是她没有分出盐和味精的区别的话。
尽管她的厨艺惨不忍睹,她的诚意依然获得在场学生的友谊。
离开时,女生将3枚闪着金光的猫币赠送给她,感谢她帮忙烤肉。
女生的面孔在姜璐眼中立刻亲切起来,她露出笑容,真心实意道:“好吃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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