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薛家庄时,薛衣人并没有迎出来,却搬了把很舒服的椅子,坐在后园的树阴下闭目养神。顾非烟觉得他的手一定很痒,毕竟能挑战他的人不太多,名声能大过他的也不多,这个老头还是很喜欢“天下第一剑客”这种名号的,就像楚留香喜欢他那个“楚香帅”的名号。
薛衣人淡淡道:“你们来了。”
顾非烟害怕上演什么“你不该来”,“可我还是来了”之类的废话,于是赔笑道:“若是明日我爹爹问我,薛衣人和楚留香是如何决战的,我说我吓得逃跑了,什么也没看见,那岂不是很丢人。”
薛衣人还是绷着个脸,冷冷道:“很好。”
他再也不多问一句话,不多说一句话,就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旁边就有人捧来一柄剑。剑已出鞘,铁青色的剑,发着淡淡的青光,比江湖通用的似乎要长三寸到四寸,远在数尺之外,已可感觉到自剑上发出的森森寒意。
楚留香道:“好剑,这才是真正的利器。”
顾非烟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试君,谁有不平事。”
薛衣人的目中冷光大盛,缓缓道:“此剑乃老夫心头之爱,与楚香帅今日之战,正是为了我心中的不平之意。”
他还是没有取剑,而是反问道:“你用什么兵刃?”
顾非烟叹息道:“世人皆知,楚留香的轻功天下第一。老前辈找这一群人将他围起来,莫不是想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
楚留香能一跃数丈,这园子一共也没多大,无论他是退避还是躲闪,总会束手束脚,他能跳到山上去,跳到树上去,又不能跳到人上去。何况薛衣人的剑,可不会等着他避开一人。
楚留香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道:“若非为了不敢在二位面前失礼,我本想将身上这几件衣服都脱下来的。”
顾非烟本来想说,你又没什么好看的,考虑到他的心情,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出了这园子。薛衣人也立刻对那群持刀的人,挥了挥手道:“退下去,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入此地。”
顾非烟站在园子外头,静静地看着这场武功和轻功的较量,薛衣人已刺了一百零三剑,真不愧是精妙绝伦、当世无匹的剑法,楚留香五次被剑锋险险擦过。她相信薛衣人的心境有破绽,所以他的剑法不可能没有,然而若是他的下一剑足以快,快到你根本来不及应对,这破绽也就等于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然而楚留香的轻功更快,他将这种武功的对决,演变成了只要你打不到我,再快也没有用。顾非烟忽然嫣然一笑,无论是谁能看到楚留香打滚的模样,都会忍不住笑出声的。
薛衣人的剑还在树里头,楚留香的人已至他身后,他还做不到飞花摘叶以为剑,所以他只有输了。顾非烟走近这个气度不凡的老人,抱拳道:“掷杯山庄左明珠,代父出战,挑战薛家庄薛二公子,生死决斗!”
薛衣人惊讶了一下,脸色黑了一瞬间,他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这丫头比楚留香更多了一分诡诈,薛斌落在她手中还能有命?
顾非烟“噗哧”一笑道:“老前辈可是不愿意呀?其实我也不愿意。”
她继续劝慰道:“我一向觉得,人不应该太贪心。如果你想要天下第一的名声,就必须去应付络绎不绝的挑战。如果你想要的只是普通人的生活,就不应该将自己卷入江湖的仇杀之中。”
她见对方依旧面沉如水,毫不动摇的固执,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就算你杀了我爹,你能够保证,自己永远都是天下第一,永远都不败么?他们的后代来找你复仇,明日你的后代再为你报仇,你毁了自己的前半生,你还想将薛家的世世代代,无穷无尽地投入仇恨之中么?”
薛衣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回去告诉左轻侯,老夫不想再见到他了。”
良久良久,顾非烟看着薛衣人,终于缓缓地展颜一笑,仿佛整个江南的花都在这一刹那间盛开了,而最温柔、最潋滟的春水,此时此刻就在她的眼中。薛衣人看着她的笑容,忽然也笑了笑,他已经许多年,没对年轻的女人笑过了。
楚留香怔怔地看着她,好似着了魔似的。他知道评论一个女人美丽与否,不能单单去看她的外表,每一个人都有她独特的气质和魅力,那是独属于女人的风情。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展露过这种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的风情。
直到云烟散开、雨过天晴之时,才露出了她的真容。他从前见过最有风情的女人,无疑是石观音和秋灵素,但与她自然流露的情感相比,石观音那种每一刻的表情都很完美的风情,似乎太过做了。而秋灵素身上的那种风情,又有点张扬和哀怨,与喜悦和幸福之情相比,难免有点美中不足。
顾非烟垂下了眼眸,仿佛百花瞬间凋谢了一般,她身上那种惊人的美丽消失不见,柔软的身子也僵硬了起来,全身上下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还是那种清清淡淡的少女模样。楚留香忽然觉得如果秋灵素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也不会被石观音毁去容颜,这个少女天生就是个会骗人的戏子。
顾非烟歪着头问道:“对了,关于那个刺客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头绪?”
楚留香沉思着,徐徐道:“有前辈在,我想那人是万万不会现身的。”
薛衣人道:“为什么?”
顾非烟叹道:“因为那个刺客与前辈有很深的关系。”
薛衣人惊疑地问道:“此时当真?”
楚留香似乎对这附近的景致产生了兴趣,顾非烟环视了一圈,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开口问道:“以你的轻功,最多一跃几丈?”
楚留香答道:“十丈。”
薛衣人叹道:“楚香帅的轻功,不愧是天下第一,老夫最多能四、五丈。”
顾非烟汗颜道:“我最多跃两三丈。老前辈你家的树都是参天古树,离地至少在五丈以上,那人在此间来回穿梭,很难不被你府中的侍卫发现,怎么竟然还敢偷完东西之后,又来行刺?”
楚留香微笑着继续说道:“除非他早已留下了退路,而且算准了必定可以全身而退。”
这园子的墙角还有个小门,四面墙上都爬满了半枯的绿藤,所以这扇门倒有一大半被湮没在藤条中,若不留意,就很难发现。楚留香很快走了过去,喃喃道:“难道这就是他的退路?”
薛衣人道:“这扇门平日一直是锁着的,而且已有多年未曾开启。”
顾非烟看了看那把锁,上面的铁锈掉了一点在地上,她拔下自己头上细细的银簪,在锁孔里轻轻一拨弄,“咔哒”一声打开了这破锁。等她将门推开的时候,两个男人都已经惊呆了,薛衣人轻咳了一声,挽尊道:“我只不过聊备一格,以防君子。”
顾非烟朝他笑道:“老前辈需不需要防盗指南?一万两银子一本,童叟无欺。”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在下倒想买一本,不知姑娘几时能够写完?”
顾非烟瞪了他一眼道:“我这书不卖给某些特殊的从业者。”
楚留香朝她伸了伸手,顾非烟警惕道:“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楚留香无奈道:“算了,还是放在你那里吧。”
薛衣人亲自带路,将他们引入了里头的院子,顾非烟看着眼前堆积的落叶和灰尘,尴尬地说道:“这个院子可真是……朴素……天然。”
楚留香已经笑出了声音,薛衣人心中被气的不行,左轻侯有一个好女儿,他有一群不省心的儿女,左轻侯有一堆朋友,他有一堆仇敌,掷杯山庄本来就薛家庄大很多,如果再比薛家庄干净许多,他决意不承认,自己除了武功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都比得上这个三十年的老对手。
顾非烟笑道:“能扫地的都是高手,他可能是去练功了吧?”
薛衣人又干咳了两声道:“这里是我二弟笑人的居处,舍弟一向不拘小节。”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一阵骚动,有人惊呼着道:“不好了!着火了!马棚起火了!”
薛衣人虽然沉得住气,但目中还是射出了怒火,冷笑道:“好,好,好,昨天有人来盗剑,有人来行刺,今天居然有人来放火了,难道我薛衣人真的老了?”
顾非烟的眼珠转了转,立刻说道:“这火是我找人放的。”
薛衣人错愕道:“你?”
顾非烟低下头,惭愧地说道:“我害怕楚留香死在前辈手中,才想着能够声东击西,薛家庄损失的财物,我会一力承担。”
薛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老夫岂会与你个小丫头计较。”
突然又有一阵惊呼骚动之声传了过来:“厨房也起火了……小心后院,就是那厮放的火,追!”
楚留香轻叹道:“还请前辈高抬贵手,饶了那放火之人。”
他见薛衣人急于离去,便说道:“前辈你只管去照料火场,我们就在这里逛逛,薛二侠说不定恰巧回来了,我们还可以跟他聊聊。”
薛衣人跺了跺脚,道:“既然如此,老朽失陪片刻。”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道:“舍弟若有什么失礼之处,香帅用不着对他客气,只管教训他就是。”
他又郑重地对顾非烟嘱咐道:“但你这丫头不能欺负他!”
顾非烟朝对方摆了个鬼脸,不悦道:“我有那么淘气么?”
楚留香笑道:“没有,你要比薛宝宝乖得多,至少你还会给人家背黑锅。”
顾非烟指了指他的头顶,不禁笑道:“人家说,人生要想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我看你要想活得好,还得多背点锅盖。”
楚留香看着她,没好气地笑道:“这黑锅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至于带点绿,那就免了,在下可不想变成一只绿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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