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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众人还沉睡在梦乡之中,顾非烟背着个包袱,还没从掷杯山庄的墙上翻了出去,差点被吓得摔了下去。她望了一眼踏月而来的楚留香,才发觉这人换上了一身蓝衣。相较之前那身古装剧量产的白衣,这种一般人驾驭不了的,饱和度过高的颜色,披在他身上竟是说不出的合适,衬得楚留香整个人飘飘欲仙。
顾非烟甜甜地向对方挥了挥手,她庆幸左明珠的鼻子对香味不敏感,这么个大男人身上还带着香气,简直骚包得紧,换她本尊闻到,肯定会忍不住打喷嚏。没有古代耍帅三大道具之白衣、扇子、面具,还能帅得这么明显的人,真不愧是主角啊!
她向对方行礼道:“楚叔叔好。”
闻言,楚留香不禁哑然失笑,“楚叔叔?”
顾非烟点头道:“你同我爹兄弟相称,我自然是要叫你一声叔叔的。”
这人看上去至少也有二十五、六了,练武功的多少会驻颜有术,说不定真实年纪都三十多了。左明珠才十八岁,她叫他一声叔叔并不为过吧。这人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分明是有些硬朗而冷酷的一张脸,笑起来却温柔得都能把冰雪给融化。
楚留香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看了看她,问道:“如此深夜,世侄女你离家出走,岂不是叫左二哥心急如焚。”
顾非烟前后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什么护卫,这才安心地落在地上,抱拳道:“楚叔叔误会了,我并非是离家出走,而是为了化解薛、左两家的仇恨。”
楚留香微笑道:“在下也正欲去薛家庄,不如你我一道同行?”
顾非烟的脸沉了一下,反正他有主角光环在,这个系列也不是斗武功,自己没少看名侦探柯南,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也不好撇下便宜老爹的安危不管。她本来打算迂回着去救人,既然被他抓个正着,还不如直接闯过去。
她潇洒地一扬身上的披风,微笑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今人自当效仿之!”
楚留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无论她是左明珠还是其他人,这份并不矫揉造的豪态,和拜谒仇人的勇气,便值得他去结交了。
顾非烟疑惑地看了看他,问道:“楚叔叔,你知道薛衣人喜欢什么东西吗?”
最好是能下毒的那种东西,她可不愿意正面挑战天下第一高手。楚留香摇头道:“不知道,何况是你送得礼品,人家也未必会收。”
顾非烟叹气道:“唉,得罪人的事情可真麻烦,但愿他们不要将我赶出来便好。”
二人在街上走了一小会儿,天色已然变得大亮,街边的小吃铺子也在张罗着开张。
顾非烟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断头饭,楚留香已经坐下,向那老板道:“劳烦老丈来碗热汤面。”
她掏了掏自己身上的铜子,放在桌子上问道:“有馄炖么?”
这对老夫妇倒也和善,那老婆子微笑道:“小姑娘想吃馄炖啊,那可得等我现给你包好呢!”
顾非烟捧着下巴,微笑道:“大娘慢慢包就是了,我们并不着急的。”
有谁会嫌自己面对仇人的时间太长呢?她虽然笑得很开心,却恨不得丢下一切快些逃走,但是她做不到,这是她的软弱,也是她的良知。
顾非烟觉得清晨的寒露太重,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有二锅头么?”
大爷、大娘、楚留香惊讶地看了看她,哪有大早上还没吃饭就先喝酒的,还是这种劣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左明珠酒量如何。
演艺圈的人哪能不会喝酒呢,顾非烟自己是没事就和看门大爷一起抿几口白酒,和俄罗斯人拼伏特加都能赢了的酒量,说句千杯不醉也并不为过。楚留香笑道:“你想喝酒?这地方的酒可不好喝。”
顾非烟皱眉道:“其实我是想说吃火锅,不知道为什么说成二锅头了。”
这当然是撒谎,这种天气她通常会吃点麻辣鸳鸯锅,再小酌它半瓶茅台酒。
楚留香点点头道:“等回来之后,在下请姑娘吃火锅,品美酒如何?”
顾非烟叹气道:“等咱们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她的目光幽幽地穿过晨间薄雾,见到天边一抹锦鲤般的金光,眼神顿时亮了亮,笑道:“嘿嘿,总算是有个吉兆了,赶早不如赶巧,咱们快走罢!”
二人走了不多时便到了薛家庄,顾非烟敲了敲大门,一个老头立刻探出头来,问道:“谁呀?这一大清早的?”
楚留香上前拜谒道:“在下楚留香,前来求见薛庄主。”
那人狐疑地看了看他,道:“你等着啊!我进去通传。”
顾非烟内心窃喜道:乖宝宝有乖宝宝的好处,薛家庄的人也不认识她是左明珠,估计薛斌也是在喜欢上她之后才知道她是仇人的女儿。再开门之后,门房便换了一副谄媚地神态,毕恭毕敬地将他们二人引了进去。
薛衣人的庄院规模不如“掷杯山庄”宏大,但风格却更古雅,厅堂中陈设虽非华美,但却当真是一尘不染,窗棂上绝没有丝毫积尘,院子里绝没有一片落叶,此刻虽方清晨,却已有人在洒扫着庭院。
其实吃完素面之后再喝茶并不好,但出于必要的礼节,楚留香含笑着喝了一口,顾非烟喝了一口那茶,觉得水不大好,既不甘甜也不清咧,她自己看了看二人,偷偷嘀咕了一句道:“果然老头子都爱喝普洱茶。”
薛衣人问道:“姑娘喜欢喝什么茶?”
顾非烟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没料到薛衣人的听力如此之佳,自己几乎只是发了几个送气的音,他就能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喝大红袍,笑道:“来点金骏眉就行。”
薛衣人道:“老夫不好此道,但姑娘既然是楚香帅的友人,又岂敢怠慢。这金骏眉,不如留到下次再喝吧!”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久闻香帅不使剑,但天下的名剑,一经香帅品题,便立刻身价百倍,老朽倒也有几口藏剑,想请香帅法眼一评。”
楚留香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顾非烟好奇道:“剑乃杀人之器,楚留香从来不杀人,前辈为什么要找他品评?难道不怕他偷你的剑么?”
楚留香苦笑了一下,薛衣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那就请姑娘来品评品评,看看哪柄剑最适合杀贼。”
顾非烟忽然开口道:“我见过越王勾践和吴王夫差的剑。”
薛衣人大喜道:“此话当真?”
顾非烟点点头道:“如假包换,越王勾践剑千年不腐,差不多这么长,正面蓝色琉璃,背面有绿松石,剑神是紫黄色,还有菱格暗纹,剑柄是同心圆。吴王夫差剑就比较多了,其中一把剑背有棱脊,剑尾三分之一的地方,称内弧形收尖。”
顾非烟继续道:“古时候的剑都很有韧性,秦朝的剑出土的时候,原本在墓穴里是被压得弯着的,将重物拿起来之后,它就这么轻轻地一弹,立刻就变直了,依旧锋利无比,一点弯的痕迹都没有。”
薛衣人脸色一□□:“未曾想到姑娘家学竟是盗墓,难怪能与楚香帅为友。”
楚留香轻笑了一声,顾非烟继大言不惭之后,又厚颜无耻地点了头。无他,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万一这种剧情里,有个倚天屠龙、绝世好剑什么的,藏着薛家庄的宝藏或者武功秘籍之类的宝剑,等着她去取呢?她总不好说自己什么都不认识吧。
薛衣人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深邃的洞穴。顾非烟抬头望去,只见石壁上嵌着铜灯,阴森森的灯光下,洞穴四面都排着石案,每张石案上都有个黝黑的铁匣。薛衣人取了一把剑,以指弹剑,剑龙吟,发出“锵”的一声,楚留香脱口道:“好剑!”
薛衣人目光闪动,道:“香帅认得这口是什么剑么?”
楚留香缓缓道:“昔日周室之名主太康、少康父子,集天下名匠,铸八方之铜,十年而得一剑,便是那八方铜剑!”
顾非烟冷笑道:“中原自古以来便有铜荒,太康失国,世人以五子之歌讽之,穷八方之铜来铸剑,简直就是昏君一个!”
楚留香道:“人虽有过错,剑却没有。”
薛衣人点头道:“剑虽然没有过错,在世人眼中,秦桧的剑与岳飞的剑却有高下之分,剑毕竟也会因主人而蒙尘。”
薛衣人又取出一把剑来,问道:“此间曾经侍奉一代名主,也染上了许多正气,香帅可能认出它曾经属于何人?”
楚留香道:“古来雄主,皆有名剑,少康铸八方铜剑,颛顼有‘画影’、‘腾空’,太甲有剑名‘文光’,武丁有剑名‘照胆’……”他笑了笑道:“这口剑就是‘照胆’,但剑匣却被后人加以装饰过了。”
顾非烟点头道:“我记得武丁是妇好的丈夫,此人能令妻子领兵,可见其心胸宽阔,确实当得上一代明主。”
楚留香哭笑不得,人家都是因为丈夫记住妻子,她反而因为妻子记住丈夫,他也点头道:“武丁与妇好的确是千古未有的一对夫妻。”
薛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想到自己不耐烦为家世所累,又想到早逝的妻子,过了半晌,才又缓缓取出一口剑来。
他凝注着剑锋,沉默了很久,才一字字道:“香帅请看这口剑是什么剑。”
楚留香也凝注着剑锋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这是口无名之剑。”
顾非烟挑眉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她横看竖看,这个人都没有半点困惑,她不相信他不知道。楚留香无奈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剑虽无名,人却有名,干将莫邪,你可知道么?”
顾非烟皱眉道:“干将、莫邪不是一雌一雄的对剑么?据说干将是欧冶子收的徒弟,莫邪是他的亲生女儿。”
楚留香惊讶道:“你这是听谁说的?不过当今之世,世人只知他所铸之剑,还记得欧冶子、风胡子、徐夫人这类铸剑大师之人,已是寥寥无几了。”
顾非烟立刻反驳道:“你说的这几个人我都知道,至于他们铸过什么剑,我一个都不知道。”
楚留香苦笑道:“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他继续对薛衣人说道:“此剑虽不显名声,但用剑之人却是威名赫赫,绝非寻常……若是在下两眼不瞎,这口剑必定就是前辈昔日纵横江湖时所佩之物。”
顾非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内心有些惋惜。薛衣人见她面色不佳,以为她不识货所以怠慢名剑,当下不悦道:“姑娘可有何指教?”
顾非烟连忙摆手道:“指教倒是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人若要成名可以去救人,可剑若要成名就只能被用来杀人,杀得人越多就越是名剑。比如你看,楚留香救过很多人,所以他的名气也很大。中原一点红杀过很多人,他的剑饮血越多便越是好剑。那些救人的宝剑,反而全都成了破铜烂铁。在江湖之中也寂寂无名,这对那些剑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剑若是能有生命,非得日夜啼哭自怨不可!”
她这一番话算不得什么高谈阔论,但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神色一凛。但见她的目光目光不垢不净,仿佛隐在山间云雾之中,给人以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之感。顾非烟笑颜绽放如花,看得楚留香心中一动,薛衣人轻声叹道:“姑娘不愧为楚香帅的红颜知己。”
顾非烟忽然开口道:“薛前辈的剑,的确是锋芒毕露,却也失之于凌厉。”
薛衣人皱了皱眉头,冷冷道:“小丫头尽管信口开河,不过是坐井观天,你可敢接下我一剑?”
者有话要说:
关于楚留香施家庄一日游,大致和原著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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