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再次涌满了脸颊，阿思翠捂着脸哭得声嘶力竭，而小嗝嗝也在她那崩溃的，近乎疯狂的情绪里，仿佛亲身经历般，感受到了当时的那种惨烈的情景。
他攥紧的手不可控制的收紧，再收紧，牙关咬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却还是强忍着自己满心的怒意和杀意，一字一句的继续逼问。
“后——来——呢——”
似乎被他话语里铺天盖地的愤恨惊扰，阿思翠骤然抬头，看向眼前目光仿若寒冰的瘦弱少年，随即又很快的低下了头。
“所有的龙……都死了，小嗝嗝，博克岛上所有的龙都死了，一条都不剩下，不，不止博克，还有更多无辜的龙族被他们捕获之后杀害，肉球死去的时候，鱼脚丝疯了，鼻涕粗为了不让钩牙受这样的痛苦，亲手杀了钩牙自尽了，双胞胎……双胞胎早在我们离开博克之前就下落不明，喷喷吐吐也一样，热爱着龙的人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是那些已经被血腥和麻木侵占了灵魂，苟延残喘想要生存下去的人……没错，到最后，博克迁徙的人里……只剩下我，而龙族……只剩下无牙。”
眼神骤然一厉，小嗝嗝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然变了，如果说刚才他还能够克制住自己澎湃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了。
“你说……无牙？”
他死死的咬着牙关，猛然站起身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阿思翠的双肩，声色俱厉，可身体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对无牙做了什么！！”
没有被他这幅突然疯狂一样的状态吓住，阿思翠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至极的少年，感受着他手掌上淋漓的鲜血不断流淌下她的肩膀，目光却丝毫不退让，说出的话更是让小嗝嗝心中一阵抽疼，几乎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无牙……和其他的龙遭遇的东西……是一样的，小嗝嗝。为了测试龙族和人类之间的感情是否能够成为增强精神力的根本，el用博克岛所有的龙族来进行了实验，而他们的理念是没有错的，风中飞，钩牙，无牙，和肉球，跟人类拥有至深感情的龙族确实比平常的龙族坚韧，他们坚持到了最后，才被他们创造出来的那股所谓的龙族至尊灵魂的血脉吞噬，而无牙……无牙是所有的龙族里，唯一一条……战胜了那股邪肆的灵魂怨念，凌驾在它们之上的龙……但是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我宁可风中飞它们从一开始就这样死去，也好过它们承受那么漫长的痛楚和绝望。”
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小嗝嗝全身都在颤抖，半晌，他忽然回过身，狠狠攥着拳头一拳砸向自己面前的硬木桌，用的力气之大，让整个一楼的物品都随着硬木桌的响声颤了一下。
见他这幅样子，阿思翠却笑了，看向眼前人的目光眷恋而又悲切，她止住泪，慢慢走上前去，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这个只存在在她惨痛记忆深处的最美好的那个人，却最终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
她……没有那个资格了。
博克岛的人……除了首领夫妻和戈伯之外，无论是谁，都没有那个资格了。
“无牙成功之后，它化成了人形，虽然时间很短暂，却被el的人证实了，它开启了所谓的灵魂层次，el的人从那时起没有再敢对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无牙的成功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成功，因为，el之中，没有人能够驾驭无牙。所有人都清楚，能够凌驾于它之上的人，唯一能够驾驭它的人，从始到终，都只有你，但是即使如此，无牙也并不敢对el的人做出什么复仇的举动，因为你在他们手上。”
这句话一出，小嗝嗝猛然回头，绿色的眼瞳里满溢着恐惧和不信。
“你说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阿思翠，仿佛她说出了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般，那怔忪和茫然交集的表情，让阿思翠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会是这样的。”
他喃喃的，口中难以自持的念叨着什么，清秀的脸上满载着空茫和不信，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阿思翠终于发现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不断轻唤他的名字时，才怔怔的将他发直的目光转到了阿思翠脸上。
“小嗝嗝，你别这样，你还好吗？”
他垂下眼，碧色的眼瞳中慢慢的都是发红的血丝，他看向眼前眼睛红肿，神色凄然的阿思翠，沉默了很久很久后，才看着自己掌心上仍然血流不止的伤口，仿佛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一样，疲惫至极朝眼前的少女摆了摆手，轻声恳求。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阿思翠。拜托你了……”
咬了咬牙，阿思翠看着眼前的小嗝嗝，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只是看着他，带着哭腔轻轻的开了口。
“告诉你这些，小嗝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牙和人类之间的仇怨已经无可化解，我真的很害怕，它对人类的憎恨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转移到你的身上，你明白吗？”
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小嗝嗝在阿思翠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回过头，尽管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双目通红，却仍然无比坚定的看向眼前的少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毫无困惑。
“我明白，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它，我也相信，如果有一天，它要杀我，那也一定是为了我好，如果是那样，死在它手上，我心甘情愿。”
他慢慢的看向眼前的阿思翠，声音淡淡，满布心酸和怅然，让眼前少女的心猛然刺痛起来。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和戈伯之外，我能毫无芥蒂去相信的，只有它了。”
阿思翠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尽管满身都写满的疲惫和苍凉，却依旧目光坚定的少年，最终知道她劝不动他，只能慢慢咬紧了牙关，向他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屋门外，黑色的龙趴在门口，却没有进去，它早就已经回来，屋子里的动静它听得一清二楚，却并没出现对阿思翠进行制止。
它知道小嗝嗝的性格，当年的事情，早晚都都会被他知道，知道的早晚，并不会因此影响什么当前的局势，它知道阿思翠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抱有的是怎样的心情，而让他对这个少女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的，也并不是这句话。
阿思翠走出来的瞬间，就看到了门口守着的黑龙，无牙的目光此时此刻犹如寒冰一般狠狠的刺向她，见她出来，便直接站起身来，倏忽间，流光闪过，黑色短发的青年已经出现在了阿思翠的面前。
比起龙形时的它不同，人类形态下的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更是比龙形时更加可怕，这副样子阿思翠却也是见惯了的，并没有为之惊讶，反倒是眼前的黑发青年却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脸上的神情，冰冷而又布满杀意。
“你有什么想说的？”
阿思翠愣了愣，随后在他面前低下头，喃喃的说出一句请求。
“别伤害他。求你……”
轻轻一声冷哼，黑发青年身上冷冽的气息顿时暴涨起来，随后，尖利的爪出现在了他的指尖，倒映着天上清冷的月光，看上去极为瘆人。
“既然你说完了，那么换我来问问你。”
他缓缓上前走了一步，俊美的眉眼间一片冷肃，眼中的杀意却是阿思翠从未感受到过的。
“回答我……当年，把他行踪告诉el组织的人……是不是你！”
阿思翠看着眼前的黑发青年，看着他眼底那近乎实质化的杀气，却没觉得多么恐惧，当年的事情，也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这个时候，就算眼前的龙族不提及，也早已经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她抬起头，静静的对视着眼前的黑发青年，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
话音刚落，龙族尖利的爪就化为一道蓝光向她袭了过来，却在一声厉喝里猛然顿住，锐利的爪尖生生擦破了她的脸颊。
“无牙！！住手！！！”
身后的房门被一把推开，小嗝嗝喘息着走了出来，双眼死死的盯着黑发青年的眼睛，见他仍然不肯放弃放下利爪，只能再次轻喝了出来。
“我说住手！！无牙！”
黑发青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猛然把利爪收了回来，随后又狠狠的看了一眼阿思翠，双翼展出，瞬间飞走了。
苦笑着看他飞走，小嗝嗝走到阿思翠身边，看着她脸上的伤皱了皱眉，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疲惫至极的闭了闭眼。
“回去吧阿思翠……回去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他这次可气得狠了，我得去把他找回来。”
话罢他抬起头，看向黑发青年飞走的方向，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转身向着无牙飞走的地方去了。
阿思翠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却闪过一丝苦笑，伸手蹭了蹭脸上的血，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松了下来，半晌，她站起身来，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般，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悬挂着的月亮，长舒了一口气。
放心吧小嗝嗝……这辈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跟随你。
我不奢望无牙能够原谅我，但是至少……我想弥补我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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