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伸手揉了揉他小脑袋上软哒哒的毛发，慈爱的笑着，伸手利索地摘了一颗放在他手里把玩，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
新鲜的山楂浸了水，老爷子端着它进了厨房，嘴角一直都是笑着的，他得去做糖葫芦了。
“他还有多长时间？”良姜定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佝偻，脸色红润整个人很精神，好似全无病痛，与先前的油尽灯枯判若两人。但是良姜的心里依旧很不好受，她深知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的假象，心愿已了，无牵无挂，没有还能牵绊的理由。
“快了。”说话的是崔判，生死簿摊在他面前，悬浮在空中，一页页翻转滑动，刷刷作响，而后竖直停留在老爷子那一页。纸上的墨黑色字体若隐若现，痕迹渐渐变浅，像是快要消失一般，宣白纸上那是老爷子的名字。
不消片刻，老爷子就端着刚做好的糖葫芦走了出来。托盘上的山楂一串串整齐的摆放在一起，鲜艳外表下裹着一层糖衣，还未凝结，轻轻一拉就能扯出几缕丝儿来。启明有些眼馋的一直围绕在他身旁，眼神里流露出点点渴望。
“阿公，给她起个名儿吧。”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托盘，把手在身上揩了揩，打算伸出去抱一抱的手半路又退了回来，转而用指间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毛发稀少，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这就是新生的样子。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你就叫长庚吧。”哭闹的孩子突然间安静下来，眼睛虽未睁开，却出于本能的抓住了老爷子的手，轻声地低哼从小嘴儿里传出来，似乎是在表示认同。
老爷子笑了，又伸手逗了逗她，“长庚，长庚。要好好听你爹娘的话，平安长大啊。糖葫芦阿祖替你和哥哥做好了，以后要是想吃了啊，就让你阿爹跟你做，院儿里的树还会在结的。”
说完老爷子又颤巍着身子蹲下，摸了摸启明的头，“启明啊，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啊，知道吗？阿祖会想念你们的，以后你们要是想阿祖了啊，就来这儿跟阿祖说说话。”老爷子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山楂树，面上是说不清的安稳。
启明没有完全听懂阿祖的整句话，他还小，有些认知还不存在于他的世界，但是他却抓到了重点。“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我和妹妹都会想念阿祖的。”稚嫩的声音许下的是承诺，老爷子点了点头，一步步又走回到树下的躺椅。
老爷子是看得见良姜的，冲着在树下的她温和一笑，缓缓阖上了眼睛，摇着蒲扇的手频率逐渐慢下来，最后安静地靠在胸前，一动不动。
启明好奇地走过去，“阿祖？”唤了几声，阿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回应他。他有些不明白，转过头去问抱着婴儿的阿爹。
“阿爹，阿祖怎么不说话了啊？”
男人望着老爷子的方向，红了眼，低下头看了看怀里安稳的睡着了的长庚。
“阿祖他跟你们做糖葫芦有些累了，所以睡了。我们不要吵醒他。”
启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识趣地退开，原来阿祖也会跟他一样喜欢赖床啊。
“庆闻二十四年，卒。一生良善，无大功大恶。押解魂魄于十殿，投胎转世。”秦广王淡淡宣布判决，崔判生死簿上浮现出几行小字，那是老爷子的生平大小纪事，最后浮于面上的是一个简单的卒字。
崔判提起判官笔轻轻一挥，落笔黑字即成朱砂，批阅完毕整页消失在生死簿上，只留下一片空白的痕迹。魂魄早已被牵引到鬼门关外，这一生就这样完结。一个出生一个消亡，老旧新生的交替，是轮转的不变法则。
“谢谢大家啦，我很高兴。”小丫头晃了晃树叶，声音里带着些轻快却越来越小。
“她这是？”
“瞬时开花结果消耗的都是她的修为，修为耗尽自然是变回原形。”良姜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当秦广王真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闷。
“小姐姐没关系啦，我会努力修炼，到时候就可以和启明长庚一起玩儿啦。”良姜哑然，恐怕等你修炼好了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不知道有多少代了。
“再见啦，对啦，这些给你们。”小丫头最后把山楂全塞到了良姜他们每个人手里，算是作为报答，然后就彻底没了声响。良姜捏着手里的山楂，又看了看放在一旁未曾动过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入嘴却满是酸涩。
“好涩。”
“越季的东西就是如此，能吃就已经不错了。”秦广王拿着山楂在手里细细把玩，却并不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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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情还得多谢殿下了，没想到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秦广王罢了罢手，“小事而已，若姑娘真想感谢，日后我有困难之时还希望姑娘能够帮忙一二。”
“虽然不知我有何作用，但良姜愿意帮衬。”
“如此就先谢过姑娘了，地府还有繁杂琐事我们就不久留了，我们走。”一行人匆匆离去，结界也自动散开。天冬移步到良姜身边，说出自己的看法。
“阿姐，秦广王内里多是忧虑地府之事，除此以外余下的就是和转轮王有关的事情了。并未看出有何奇怪，不过你还是多注意点儿好。”
“天冬说的是，十殿之首却来帮你一介无名小辈，还说日后要你帮忙，想想也觉蹊跷。”
良姜咧了嘴，又开始不正经，“难道不能是被我的聪明才智和人格魅力所吸引吗？”天冬掩唇笑出了声，他发现自打阿姐和孔阳在一起以后性格变得不只是一点点。
“真是，皮糙肉厚啊。”
“行了行了。读不出他内心所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也是个厉害人物，该来的总会来的。”良姜看了眼树旁新长起来的小苗，那是秦广王走之前注入法力丢在那儿的山楂，再有一株陪小丫头一起，应该不会那么难熬吧。虽然很难猜，但是应该不是一个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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