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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简这身子一顿就想了想：“王爷，不若将两城地图先行送回王城，您随后再启程赶回，陛下看在白川与汾临之情上，说不定平息这龙岩震怒。”这会儿常小副将的脑子倒是转的很快。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一场和谈闹剧虽然荒唐荒诞，你来我往兵戎相见中竟不动声色死伤万余，还有、还有乌林答一颗人头，那是萧太后亲手送上的，但常简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北魏这一场言谈并不吃亏，平白得了两城还有西夜大将的首级，萧太后送上的地图划分的边境倒也符了当初先帝的意愿，怎么看都像是西夜单方面的一场“讨好”之举。
所以，北魏这一次，并不吃亏。
如此想来，倒不如将好消息先传回去，至少让皇帝陛下高兴高兴，让朝野上下都堵着他们的嘴，这样等谢非予回到都城的时候也好算作将功折罪。
“这是两座城池等相抵的吗？”常世南觉得常简想的未免过于简单，“陛下气恼，不恼在王爷擅擒乞石烈，他是恼在天怙城。”这就在理了，九五之尊就是膈应在谢非予贸然动兵，是啊，没动十四州的，可是他动了更了不得的，天怙城，之后又对皇帝陛下的金牌召令置之不顾！
这足以见得谢非予狼子野心，终有一天会养鹰飏去。
而负荆请罪，那只是名头上好听的。
可实质呢。
史中不看好，这明摆着王城之中危机重重、暗潮汹涌，九五之尊发出了十五道金牌后一句话没说的送下了柳条，可是在暗示让这男人好自为之，这是，在给谢非予留存一点最后的颜面。
负罪千行，终是要请命的。
“常大将军，”史中哼哼着嘴里就没停，“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自个儿没动手，还怪别人动手的，没处在那种风口浪尖就去怪责别人的咄咄逼人，当初乞石烈数万大军就在关口等着，峪迦关倒是关着大门在里头睡梦安享。
史中当然没好气，那段时日这老八股也曾苦苦恳求常世南出兵相助，毕竟封大人并不是峪迦关的将领并且无权调动关隘的军队，从大道理到小道理，从百姓到家国，最后史中都快骂娘了，这常世南是丝毫不动吗，说独善其身那都是过了，这分明是有所预谋！
这些人都在唱戏，一出好戏，从王城到十四州，人与人，事与事，史中算是看明白了。
常世南哼了声，一副老子懒得和你叨叨的样子：“这次和谈倘若撇去了那些死伤的兵士，想要造反破坏邦交的那只是西夜柏尧城的乌林答，不管那家伙做了什么，西夜都要双手奉上白川与汾临，这事是板上钉钉的，史中，你也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说的好像经历了多的磨难，这次就算没有乌林答，萧太后也会让萧延庭送来白川与汾临的地图，这谁当和使都一个样，要是朝廷里派遣了旁的人来和谈，说不定还能是一团和乐，为什么？
因为谢非予啊，乌林答为什么处心积虑，为什么现在天下皆知，还不是因为你谢非予多年前种下的因，如今报得的果。
史中“呯”的一拳就锤在了茶案上：“常世南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乌林答这次泄私愤都怪王爷当年杀了他的父兄？你这本末倒置的本事倒是一流，当初兴兵可是先帝的意思，你是不是也要说先帝大动干戈、劳民伤财，简直无能至极？！”
常世南被史中这话被堵的是一张脸都长成了猪肝色，他神色都变了三变：“你——你这个老匹夫休要在这里混淆视听！”擅论先帝的功过可是大不敬，这群老八股，就是一张嘴巴上的功夫厉害！
“呵，你敢说，我史中有什么不敢说！”老头子的舌尖都给咬出血了，腥味叫他有两分清醒，他的脚步都踉跄起来，还亏得常简连忙搀住了老头子。
常世南没见到朝廷里当初就派遣和谈使问题上如何争锋相对就在这里信口雌黄、夸夸其谈，你行倒是你上啊，就常世南这看不起天下儒生的样子，史中见着就来气。
谢非予听着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暗落落的在那互相开起了怼，他随手将柳条丢回了金木盒子中，“啪嗒”，盒盖上的金龙都震了震。
他默不作声。
这里头吵吵闹闹的，仿佛天上的星星都炸开了锅，原本几天的赶路都已经疲惫不堪，没想到压根不得休憩，光是听着大约都觉得脑袋嗡嗡响，可先别说里头吵，外头的话也没停。
慕沉川。
她是跟随马队一同来到峪迦关的，她不是军机大臣也不是朝廷命官自然不得踏入堂内，但是，她在峪迦关见到了一个人。
小午。
慕沉川都觉得诧异的很。
那个少年在她跟前手舞足蹈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一一道来，他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要和慕沉川分享——
当时在大雪之中昏迷醒来的时候差点冻死了自己，他一身落魄来到峪迦关报信，求见封大人却被拒，这小子就突发奇想的去拦了封固言正欲回中州的八抬大轿，可好，险些给当成刺客当场人头落地。
小午说来惊心动魄，就连现在脸上的神色都和当时如出一辙，他将一切告知了封大人，幸得封大人警觉生信这才有了派遣自己的卫队围剿雪山柏尧贼子的事，只是可惜了——可惜没有来得及救下保护使节的精兵团。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留在峪迦关关注着芈鹿所有人的动向，也曾担惊受怕，也曾提心吊胆，所幸——大家都平安的回来了。
他笑嘻嘻的揉了揉鼻尖问道，楚兮呢，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慕沉川愣了愣，她伸出手按在了小午的肩头，心平气和的告诉他，楚兮死了。
死在那个大雪夜中，慕沉川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慕云鸿的轨迹、慕云鸿的恶毒，将那个小姑娘如同一只向往自由的孤鸟一样射落在茫茫雪原中，尸骨难寻。
那是个卑鄙、阴险的男人。
慕沉川说，楚兮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小午大约是猝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的笑还在脸上僵持住没收回来，转而也默不作声了。
楚兮在他的印象中，胆小、怕事，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以前魏岩在的时候没少挨打挨骂，疼了哭了也不敢叫人知道，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自落泪，这样一个可能连死了都没有人会在意会记得的小姑娘——
却在那个大雪夜里为了慕沉川哭着跪着向慕云鸿开口求饶。
小午也不免唏嘘。
两个人翘着腿脚坐在正厅外长廊的木栏上，外头寒风凛凛，红梅已有开败的迹象，似有似无的花香让如今头顶的那片星云都变幻莫测。
“小午，封大人剿了柏尧城的兵马后，你应该回到函厔，可为何还留在此地？”慕沉川有点想不明白，小午是函厔地区的一个小小亭长，有自己的职责在身。
小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有些兴奋：“嘿嘿，封大人说我、说我英雄出少年……”他拍拍胸脯，“他想将我留在身边，还特地要将我调派去中州给他当值守的驻兵！”
慕沉川一愣，瞧瞧小午这喜上眉梢美滋滋的神态：“可以啊兄弟，有出息呢。”从一个亭长变成了封大人要用心培养的小子弟兵，不错，俗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慕沉川也算是帮了小午一个大忙寻到了伯乐，看起来，那少年很是高兴。
“我说想等到你回来，就立马启程去中州，封大人也同意了。”
小午只管嘿嘿嘿的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一拍脑门就突然想起个事：“对了沉川，十来天前我见过一个人，说是你的朋友，来峪迦关找你，可是你当时在柏尧城。”他想了想，“那个男人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说话温温吞吞，看起来就是一副世家公子哥的样子。”
“世家公子？”慕沉川似乎有些奇怪，她的朋友，特地来寻她，还特别的温柔，那就只有一人了——
“对啊，我见过他的，就是那次送你回乌棋马场的那个男人。”小午可没忘记，慕沉川陪同谢非予出去所谓冬猎，结果在天怙城养病了几日，回来的时候就是那个男人的马车送到了乌棋马场。
“祁昱修。”慕沉川想了想，脸上的惊喜可见，确实那个男人说过忙完了就来找她，只是没想到这路行来是她慕沉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对对！”小午点头如蒜捣，“当时他是直接来寻我的，知道你不在此地便问了你的近况，这不，没等到你就匆匆忙忙离去了。”
慕沉川就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啊，看来是不会再回函厔了，以后跟着封大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不，是多带个脑子长个心眼懂不懂？”她想揪揪那少年的耳朵。
小午连忙捂住了自个儿的耳根看她一副小大人的口气：“慕沉川，你比我还小个几年岁呢，怎么教训起人来有点老嬷嬷的样子，喂，你多大啊！”他也是哄哄闹闹的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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