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城,城主府,披香殿。
无垢小心地给两截断簪的断口处涂上鱼胶,仔细地拼接起来,施了个风干术。
又过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拿起,喜道:“成了!”
他自来冰冷的俊彦染上愉悦的笑意,恰如雪莲乍放。
这时,黄泉急急闯了进来:“城主,不好了!少主她……”
无垢霍然起身:“阿槿如何?”
黄泉不敢说出口,只将盛放阿槿验生石的匣子高举过头顶。
无垢凝眸细看,骇然色变:“生死劫?”
只见那匣中验生石金光大,忽而又弱了下去,却始终不曾消去。
无垢瘫坐在榻上,自责不已:“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遣她去长留,若她一辈子待在莲城,便不会遇上这场劫数!”
黄泉见他如此,提议道:“城主,不然,召少主回来吧?”
这次无垢遣阿槿去长留,城主府众人不知内情,皆以为是因着阿槿杀了云牙之故,心里都觉得无垢为了一个兔妖对阿槿如此重惩,实在是过了。
而今有了机会,黄泉便立刻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晚了。”
无垢摇摇头,“这劫既已遇上,便是避无可避。况且,阿槿正在气头上,是不会回来的。”
“那……那就杀了少主的生死劫?”
黄泉建议。
“呵,”无垢自嘲地苦笑一声,摇头道,“不行,阿槿不会允许的,她从来对这个不以为然。”
——不像他,总是轻易被命数之说影响。
黄泉却觉得这跟本就不是个事儿,笑道:“不让少主知道不就行了。难不成,少主还会因为城主杀了一个人,就与城主翻脸不成?”
无垢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既如此,待仙剑大会时
,本座便亲赴长留,探一探,阿槿的生死劫,究竟是何人?”
眸光骤冷,杀气四溢!
阿槿下了销魂殿,便径自往漫天住处而去。
但漫天却并不在房中。
午后天凉时,漫天便提了碧落剑出门,绕过紫藤架,在架后的梅林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练剑。她也没耍什么招式,只是最基础的劈、刺、挑、格……
她正练的入神,忽听有人道:“刺的力道不够。”
漫天吃了一惊,连忙收式。她回过身来,却见白子画一身青衫,负手立在一棵梅树下,连忙执剑行礼:“漫天拜见尊上。”
这时节,梅花早已落尽,可满树的碧叶郁郁苍苍,也煞是喜人。
再则,白子画总以白衣示人,漫天还是头一次见他穿青衣,难免多看了两眼。
而看得仔细了,她就发现:这长留上仙,果真不负仙界第一美人之称,连那夏紫薰,在容色上都逊他一筹。这也怪不得他不喜欢夏紫薰了。
漫天悄悄撇了撇嘴,暗暗想道:不过嘛,若是阿槿原来的皮相,却又胜这白子画许多!
——这一部分是事实,另一部分,就是因为不喜他而出的忿忿之念了。
她这许多心思,白子画是丝毫也不知晓的,只是让她免礼,又开口指点她剑术:“与人对敌,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你刺的力道不够,不能伤敌,便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漫天不防他是来指点自己的,不由一怔,条件反射地下拜:“多谢尊上指教。”
然后,她就忘了该干嘛了。
白子画见她呆愣愣的,长眉微拧:“你再使一便给我看看。”
心里纳闷:当年见她时,挺活泼娇蛮的一个小姑娘,如今怎么这么呆呀?
“是。”
漫天猛然回神,自觉给白子画看了笑话,有些羞恼,便憋着一口气,心道:再不能让他小瞧了!
而后,她左手掐诀,右手长剑一抖,连刺一十三剑,剑剑一往无前!一十三剑既出,她立时收剑凝立,十三道残影几乎同时散去,可见她剑法之快。
舞罢,她便昂首去看白子画,眸中挑衅之意尽显,仿佛再问:这回力道够了吗?
这般雄赳赳气昂昂的,看得白子画暗暗生笑,都有些不忍打击她了。
但传道授业解惑,本是师长之责,她既拜入长留,白子画就自觉有责任教好她。
他也不言语,取出横霜剑,亦刺出十三剑。
而后,他收剑负立,反问道:“如何?”
漫天资质极佳,自是看出了其中的差别,不由韵生颊,羞惭地垂下了头:“漫天的剑式,较之尊上,太过不留余地!尊上仁义,漫天惭愧。”
白子画摇了摇头,叹道:“非是仁义。剑有双刃,伤人亦伤己。在你还没有完全将剑掌控在手中时,要为自己留下余地,以免自伤。而一往无前的,是刀!”
漫天若有所思。
阿槿寻到漫天时,她与白子画正一个教,一个学,十分相得益彰。阿槿便没有打扰,就站在梅树下看。
——反正以白子画修为,早该发现她了。既未出声示警,当是不介意他偷师的。
这时,白子画正为漫天演示长留入门剑法。最简单的招式,被白子画使出来,竟有种返璞归真的意境。
阿槿今生好不容易得了一身好资质,修行从来刻苦,亦是用剑的好手,此时不由见猎心喜,也不顾与白子画修为的差距,顺手折下一截梅枝,便以梅枝剑,向白子画袭去。
——这一招是她融汇了前世今生所见过的所有剑法后的集大成者,已近于道,若还是在前世,定能凭此破碎虚空!
白子画只觉一道炫丽的剑光自身侧而来,其光华之美,可令人沉迷,甘愿死在这道一般的美丽里!
饶是白子画心志坚定,也险些失了心神。
但也只是“险些”罢了。
他心神一凝,“镜花水月”自剑锋流泄而出,一切炫丽尽归于空。
一阵微风吹来,阿槿手中梅枝化糜粉。
阿槿俯身施礼:“舜华莽撞,多谢尊上手下留情。”
白子画道:“不必。你差的,只是修为罢了。”
漫天被她突然出手吓了一跳,拉着她看了又看,确定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既而训斥道:“你还知道自己莽撞啊?若是方才……方才尊上收不住手……”
想到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目,漫天又惊又怒,直到如今还心有余悸,眼眶都红了。
阿槿见状,连连认错赔礼:“阿姐。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莽撞的,以致吓到了阿姐。”
“哼,谁吓到了?便是你受了伤,也是活该!”
漫天傲娇地扭过头去,不搭理她了。
阿槿眨了眨眼,拉住她的手,腻声道:“阿姐~”
漫天虽然是姐姐,却总是被妹妹照顾的多,如今见妹妹对自己撒娇,不由有些羞涩,耳根通红。
白子画难得见她这般情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阿槿安抚住了漫天,便问起明日入门考核之事:“阿姐觉得怎么样,可否……紧张?”
她似不经意扫了一眼白子画,问得十分含蓄。
漫天知道她是怕自己再见朔风,心情激荡,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只觉心下温暖,对她笑了笑:“阿槿,你要对我有信心!”
仔细观察片刻,见她并未勉强之意,阿槿这才安心。
白子画淡淡道:“漫天很好。”
——这是说我紧张过度了?
阿槿只做听不出,笑道:“我姐姐,自然是极好的。”
她脸皮厚,白子画也拿她没办法,淡淡扫了她一眼,对漫天道:“明日考核,尽心便是。”
而后,便御风而去了。
似安抚又似承诺的一句话,弄得漫天受宠若惊之余,也有些胆战心惊。
她睁大了一双明眸目送他离去,手肘碰了碰阿槿,秀眉轻颦:“喂,你说,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阿槿好笑道:“你怎么会这么说?”
“嗯——”漫天白如编贝的齿轻轻磨着淡粉的唇,迟疑道,“像这种话,他不是应该对着花千骨说么?”
阿槿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花千骨是谁?这会儿他跟本不认识好吧。再则,花千骨会不会来长留还是两说呢!而且……”
阿槿嗤笑一声:“你又不准备拜白子画为师,管他关心谁呢!”
漫天想了想,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管他做甚?”
随即,她右手长剑一翻,笑道:“你既然来了,就顺便指点一下我的剑术吧。”
阿槿道:“指点不敢当,咱俩剑道也不相同,不若就相互切磋一下吧。”
漫天是有三世修行的经验,阿槿是有前世翻看的无数剑谱打底,两人又都是悟性奇高之辈,一时间但见两剑相交,倩影交错。一个刚柔并济,一个唯吾独尊,一红一白,煞是好看……
第二日考核时,阿槿果然没去,在海面上练了一天的剑法。
而笙箫默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眸光复杂地看着海浪中翻飞的身影,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那厢漫天早早便起身,来到了长留客栈外。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客栈里才有人掌灯。
但第一盏灯亮起之后,便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起了。等到天色大亮时,客栈前面的空地上已站满了前来参加长留入门考核的人。
众人有的独自站着,有的三两成群,虽然个个心里都很紧张,表面上看起来也都还镇定。
漫天独自站在角落里,目不斜视,等着考核开始。
可这时,她却忽然听闻右前方有人喊她的名字:“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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