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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对方沉吟了一会儿，出言问道。
离砚抬起头，看着对方温和的眉眼，那确实是宽宏如天空一样的笑容了。有些熟悉……是像，花满楼吗？
确实是有两分相似，但是却还是可以轻易辨别出不同的。离砚否决了这个猜测，觉得熟悉定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离砚。”
离砚并没有隐瞒什么，直言道。
“游观嘉。”
交换过姓名之后，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离砚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如游兄这样的病情，其实并非不可治。”
游观嘉……游观嘉。这个名字显然是非常仓促之下取出来的。甚至并没有多做掩饰。他可算是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难怪他会觉得熟悉。
他确实是不曾见过对方颜容的，而当年见到他时，对方的身体也并不是现在这样。至少，绝不是现在这样的病弱模样。
如果换一个人来，定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的。离砚却不一样，他前世是万花谷的人，懂的当然比别人要多。而这世，他最开始是要去考状元的人，若是知道得不够多，如何敢那般年纪去考状元，岂非太狂妄了些？
“尝闻东园游观嘉，晚趁时节亦自到。”
这首诗，出自王令，而这位诗人，不过二十八岁便已早逝，知道他的人，并不算很多。
由此可见，当年的传言也并非全是捏造。原东园是饱学之士这定不是虚言了，否则他怎么又能在短短时间内，就为自己取好别名，而这别名，还出自一个并不出名的诗人的诗词？若不是涉猎极众，博览群书，又怎么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可是……
离砚目光落在对方脸上。这样的年纪……似乎不大对。或者说，原东园容颜一直都是这样，不曾老去？他当年居于无争山庄，当然知道原东园已经五十来岁，近乎花甲之年了。是因为武功极佳，因而驻颜有术？
可是……原东园如今，分明病痛缠身。如果他没有看错，正是因为体质特殊，却强行修炼武功。如此倒也算了，他竟还强行动用武功，现在已经有了极重的伤势，如果不及时治疗，这伤势怕是会变做痼疾了。所以他现在是一副病痛缠身的模样，处理不当，他这辈子都该是这样子了。
这不对劲。然而是哪里不对劲？
离砚好像有些明白，但是脑子却被一层薄纱蒙住，让他一时探不出一个究竟来。
听得离砚如此说，对方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水就已经把他的手烫红了一片，可是他自己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神色近乎惊愕般问道：“你……你说什么？！”
若不是医术高绝，离砚又怎能照面便能看出他的现状，因而原东园对于离砚的医术并没有半分怀疑。正因为相信离砚的医术，他才觉得无比惊愕。
“我说，并非不可治。”
离砚看着他，再次回答了一遍。
原东园颤抖着手，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才恢复了一些冷静，有些解释般道：“二十八年来，我一直为此病困扰，不得安宁。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我天生经脉狭隘，不适合练武。”
原东园道：“可是我不信，后来家里为我找了无数天材地宝，勉强拓宽了经脉，我强行修炼至此。可是我知道，已经不能继续了。可就算我不再修炼，动用一次真气却还是仿佛万刃加身……我知道……我迟早变成一个废人，如果我不想死的话。”
二十八年……啊……
离砚突然想起那时候，原东园也是，石观音也是，他们都好像无缘无故就认得他了，他却不认识他们。他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因此想去追寻那段记忆……没想到却是这样……
如果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要从哪里凭空得到这段记忆？
他撑着额头，垂下了眉眼。神色说不上好看。
看着离砚的表情，原东园神色也有了黯然：“抱歉……是我痴心妄想了。”
离砚抬起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也许意识到原东园是误会了他的表情，他笑了笑道：“虽然有些棘手，然而并非束手无策。游兄不必如此丧气。”
如果真的只是一面之缘的人，他决计没有想法去为对方治病。
然而当年，原东园对他确实是没有二话说的。即便是没有把他认做本人，对待所谓的“故人之子”，他也绝没有半分亏待。
当年他还在思索，自己怎么会如此好心……如今算是得了答案。还债的时候，他总会多一些耐心的。这样对于一无所知的原东园来说，他确实算是一个好心到不行的人了。
原东园的神色微微有些激动，然而他对于情绪的控制力大约是很强的，因而并没有再露出什么失态之状，然而却还是可见他的感谢：“若是当真有些许好转，便是无法治愈，游某也必有厚报。”
离砚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缺。”
缺的东西你给不了。
既然什么都不缺，所谓的厚报也就没有了必要。
离砚看着原东园道：“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便当我闲的无聊，往日从不曾见过如此稀奇的病症，因而有了两分兴趣吧。”
他当然是骗人的。他若是没见过这种病症，如何能在照面之间便认出原东园的症状。只是万事总要有个原因的。无缘无故就要帮一个陌生人如此大忙，总是会让人觉得有所图谋，而且所图匪浅的。
说罢，他抬眸微笑：“正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今日与游兄可谓一见如故，为朋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原东园的眼神也变得诚挚起来，唇畔有了些微笑意，他点了点头，重复道，仿佛掷地有声：“朋友。”
果然如原东园所说，初入江湖的他，还算得上涉世未深。竟是如此轻易便相信了他。然而他确实是要帮他的，否则大可直白的让他体会一番人心险恶。
将心中猛然窜起的恶意敛去，离砚露出了笑容：“游兄此去为何？病治好后，又当往何处而去？”
原东园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我之前打算是先找大夫治治病，至少能够抑制一些时日，然后去闯荡江湖，再后就要回家去了。”
离砚抚掌而笑：“如此甚好。那游兄便同我一道吧。病情方面有我，自不用多做担忧。而闯荡江湖，一个人闯荡总是要少些滋味的。”
他早没有了闯荡江湖的热情……好多年前，他已经扬名天下，最后看淡浮名归隐他乡了。而眼前人，却还是一心向江湖而生，欲往江湖去。哪怕身体不堪重负，却还是想要去江湖走走。
原东园忍不住点点头：“今日能得遇贤弟，当是我一生之福气。”
“哪里。”
离砚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绝不会去解释这其中缘由到底如何的。这其中因缘际会，离奇古怪，又岂是一两句话可以道尽。
“我先把脉再看看你的病情吧。”
离砚道，能看出来是一回事，然而把脉得知的还是要更准确一点。
原东园点点头，伸出手腕来。他的手腕皮肤极白，一见便是养尊处优的样子，然而手上却有些茧，显然他对于武功一途，确然是废了不少心思。
离砚把上脉后，心中就有些了悟。难怪原东园不甘心，非要修炼武功。如果一个人根骨极好，练武天赋也是上佳，然而却因为体质原因，无法修炼武功，谁也会不甘心的。
人么，就是这样，总是会忍不住期待奇迹的发生，心存些明知不可实现的奢望，坚信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到最后啊，才会突然恍悟过来，逃不脱，挣不掉，该认命的就得认命。
如果没有遇见他，原东园只能废了这一身武功，至此缠绵病榻下去，才能保住一条命。若是他舍不得这武功，怕是过不了一年半载就得死于非命。然而有的人，运气就是要比他好得多的。
“你这情况……”离砚沉吟着：“最近你是同人动手了？”
他皱起眉头：“不像啊……”
原东园苦笑一声：“我如何敢同人动手。怕不是会死在当场。”
离砚看了一眼原东园，原来他心里面还是有点数的。
原东园垂下了头，竟隐隐有些心虚：“我用了轻功。”
轻功当然也要动用真气的，但是比起动手来，自然会少些激烈。
离砚一时无言：“你这情况，应该不是一小会儿吧？”
一小会儿不会严重到这个样子：“你用轻功赶路了？”
原东园点了点头。
好了，不用多问了，他懂了。原东园当年亲口说了他连日逃跑出无争山庄，生怕晚了些被抓回去。他倒没想到，原东园竟然有这么死。
“你这个情况，还敢闯荡江湖……”就算抑制住又能怎么样，遇见不平事，他莫非还敢动手不成？离砚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天真。
“我……”
“无妨。反正我们一路。莫要担心。”
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轻寒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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