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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第五章

这个朝代对于乘车也有规定,老弱妇孺以及商贾城中可乘车,但是也有所避讳。

正所谓是贱避贵,少避老,轻避重,去避来。

马车连连后退。

旺儿打听了一番,说是有贵人途经洛州,是以街上鸣锣开道,纷纷侧避。

徐良上了马车,摇着团扇坐了檀笙的对面。

她手中的扇子是白绢绘制图案所成,图案山水精美,扇柄上还挂着红穗。

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感兴趣,只对着男人笑靥如花:“虽然我现在还没仔细掂量过那些废布,但是你都说可以制成小衣,我想做成扇子也是可以的,绢扇的话我还有些印象,因为都有火烧痕迹或许可处理一下,每一柄都独一无二。”

檀笙也笑,只笑不语。

平时她不轻易开口,因为很多时候,还不是特别懂这边风俗怕说出什么话闹笑话。

此时见他不说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怎么?难以施行?”

她还在担心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可檀笙的关注点并不在扇子上面:“刚才我给你拿扇子的时候,看见宋三郎一直盯着你看,想必你刚才也看见他了,与我成亲可有悔意?”

徐良无语挑了挑眉,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原来在车边站着一直盯着她看的人是宋凛,原主病倒以后她能窥探的记忆当真的越来越少。

不过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她怎能去在意他。

可一点不在意怕是人也不相信,拿着团扇,语气这就冷了下来了:“我重新给郎君讲一下浪子回头的故事,所谓浪子回头,回头是岸,是以给多少金子也换不来这般珍贵的人心,珍贵的人心,狼心狗肺不在其列。”

她故意一脸沉色,别过了脸去。

可檀笙却是不放过她,声音就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宋三郎在洛州也小有名气,人常道面郎自难忘,只怕你常恨在心也忘不得。说什么金不换,这本就是笑话,世间万物都可称斤称两,只不过是有些无价珍贵,有些如同粪草,不是么?”

这才是商人行径,简直与她不谋而合。

少女抬眸,不敢随便附和,只以扇遮面,故意调/侃他:“是,所以郎君花了两万银,买了一个小娘子。”

她若示弱,只一张脸足够。

可她偏不,一本正经的模样,总是引人逗弄,难得精神还好,檀笙轻笑出声:“你明白其中道理就好,不必说得这般直白。”

他是一个商人,无疑他在向她传递这样一个信号。

他想让她也变成一个真正唯利是图的商人。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似都揣摩个遍,还趁机调/教她。

于少女而言,他就像是扶着一个才刚站起的婴孩一样,亦师亦友。

言语上他总在上风,徐良看见他笑过,言语多了,又是猛地咳嗽起来,心中说了句活该,不帮他理顺不说,还回身掀起了窗帘。

马车停在街边,街头百姓熙攘,士兵列队走过,无不肃穆。

她探头张望,才要回头,却见列队当中,有一人十分扎眼。

他在队后车前,骑着高头大马。

随从牵马慢行,此人一身轻甲戎服,玄衣似冰。

远远一瞥,只见身姿不凡,到了近前,能看见他微扬着的脸上,眉如远山,眼若芙蓉,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端端一张勾人魂魄的脸上面无表情,偶尔目光所及之处,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慵懒闲样。

徐良眼看着他在车边行过,周边百姓无不欢呼拥簇,知道是官家贵人,当即随手一点,回头笑道:“什么面,宋三郎比之也不过如此……”

话未说完,檀笙一把扯了她的胳膊,拽了过来。

他可是用了力气的,窗帘啪地掉落下来,遮住外面的一切。

男人脸色苍白,拿出绢帕来使劲咳着,肠肺都要咳出来了,他唇色苍白,偏偏有一丝丝的红溢出来,忙用绢帕掩住。外面再有什么动静,也无心再看,徐良忙轻抚他胸口后背,好半晌才缓过来。

檀笙歪在椅背上,指尖微动:“今年越发的不太平了,姜恪死后,唐军又败于吐蕃,蛮民造反,大旱后百姓又多饥荒,军兵多戾气,那是雍王返京,别乱指。”

他脸色苍白,紧紧握着她的手:“记住,永远不要与天家人扯上关系,否则大祸将至。”

古代不像当下,言语多不自由,徐良反应过来,心中凛然。

手上一松,她抬头再看檀笙,却发现人到底支撑不住,已经闭过气去了,连忙叫了旺儿来!

街上堵了一阵,随即疏通开了,旺儿指派车夫调转马头,暂时不去铺子看废料了,赶紧送檀笙回家。他这个大嗓门进了家门就开始要喊,自家郎君一倒下可了不得了,自然引出一大堆人来,家养的大夫带着药童直奔着过来,檀越抱着檀溪也跑得磕磕绊绊。

徐良落后一步,被这些人挡住,只能站在窗边了。

青萝抻着脖子张望,幸灾乐祸地偷偷对她眨眼,这傻丫鬟偷偷跟她说过,盼着檀笙早去一日,可叫娘子早日脱离苦海早日改嫁。现在离开檀家,是祸不是福,她悄眼一蹬,青萝顿时低下头去。

幸好檀笙也不是第一次闭气,大夫忙了一会儿,便幽幽转醒。

他醒了就叫徐良过去,又留了檀越檀溪在床前,给别人都撵了出去。

男人面无血色,一手拉着少女的手,勉强勾着笑意对她:“吓到了吧,我没事。”

说着抬眼,示意床前的俩个人跪下。

檀溪才五岁,什么都懵懂无知。

她眉清目秀,圆嘟嘟的小脸上还有对阿嫂的好奇,檀笙让跪就扑腾跪下来了,倒是檀越梗着脖子,对着徐良怒目以示,不过床上人一叫他的名字,耷拉个脑袋也撩袍跪在了妹妹身边。

徐良大惊:“这是干什么,郎君快叫他们起来说话。”

她才要起身来扶,檀笙扯住了她:“别动,长嫂如母,也不是受不得。”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平息一息,好半晌才吐出第二句来:“檀越,你想读书便读书,阿兄由着你,但是你要听阿兄一句,家业不可败散,日后兄不在,便听嫂话,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檀家延绵不断。”

檀越眼帘微颤,自然应下。

檀笙又对着檀溪笑道:“我家溪儿也是要听阿嫂的话,一生平安喜乐就好。”

小小的檀溪看着徐良眨着眼睛:“阿嫂会编辫子吗?”

檀笙笑:“会。”

她绷着的小脸一听他说会,当即也笑了:“那阿嫂能陪我睡吗?”

檀笙点头:“能。”

笑意也就那么一点,随即眼角竟现了湿意。

他叹息一声,半晌又道:“说不定哪天我一闭眼就再睁不开,你们切记这些话,不许混闹。”

檀越兄妹都低头了:“谨遵兄命。”

檀笙目光渐柔,徐良轻轻一挣,就挣脱了他的手,她连忙上前把檀溪扶了起来,这小不点平时看见她时候总躲在别人身后,此时人就在眼前,还没说话脸就红了:“阿兄说阿嫂和阿娘一样,是真的吗?”

这孩子从小没娘,都是檀笙一手带大,看着她的眼神都怯怯的。

她心一动,刮了檀溪小鼻尖一下:“嗯,真的。”

檀越起身偏过头来,背对着檀笙无声地开口:“谎话精。”

徐良只当没看见,继续逗弄着小檀溪,檀笙没有多少精神,只叫她先送妹妹出去,再寻旺儿出街,他还记挂着那些废料,让她先去看看。

她准备一番,牵着檀溪的手,走出门来。

青萝听说她要出门特别的兴奋,旺儿让人套了马车出来,徐良本来已经上了车,可她忽然想起之前,她的绢扇提议还不知道檀笙如何想,到底可行还是不可行,他不吐口总是难以心安。

再说出街,身上半个子都没有。

她在车上坐了一坐,连忙下车。

檀家院子里鸟语花香,来往小厮见了她无不低头见礼,这都是平日檀笙交待过的,徐良脚步也快,转回自己院里,走过长廊上了石阶。才到门前还不等犹豫是进还不进,里面已经传出了檀越的声音。

他显得十分气愤,竟然还在檀笙房里。

她走到窗前往里张望了下,顿时后退避开了些,很快他的怒吼声又传了出来:“阿兄还病着,为何要操心她家的事!我真不明白阿兄为什么执意娶她,还拿银钱去填她家大坑!”

望天,其实她也不明白。

不知道檀笙说了什么,檀越的声音忽大忽小:“看在阿兄的面子上叫她一声阿嫂,没有阿兄早把她赶出去了!阿兄还盼着她能成什么事,我看阿兄这两万银是要打水漂了!”

继续望天,徐良伸手抿了下耳边碎发。

檀越再怎么不待见她,再怎么驴脾气也得顾及兄长身体,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走。她站在一边等着,果然不过片刻少年气冲冲从屋里疾走出来,他脚步也太快,根本没注意到厢房一边的她,甩着袖子就出了这院子去。

现在回屋里的话,这就有点尴尬了。

徐良正是犹豫要不要回去,忽然屋里传来两声闷响,随即咣当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碎了在地上,声响又清脆起来。几乎是本能地,她立即奔了过去。

她也是心急,直接推门而入。

几步到了里面,只见地上是扔着两个枕头,还摔碎了一个花瓶。

而令她担忧了的那个男人,此时竟是双手交叉在脑后,枕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帐顶:“我看你在外面还能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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