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几只追获的野味回到了客栈,刚进门,便看到账房郑先生正在柜台内整理物品。
她楞了一下,账房先生更是楞了一下,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鸾你怎么从这边冒出来了”
“对呀,不然如何”风倚鸾感到挺诧异。
“哎,他们几个伙计正在菜窨那边找你呢,快去和他们说一声,等等,别吓到他们了。”
账房先生便紧跟在风倚鸾的身后,大声往后院柴房方向喊:“小二,小五,你们不用下去找人了,上来吧,鸾儿在这儿呢”
不多时,柴房里跑出来三个年轻伙计,随后又跟出来两位,后面出来的两位小伙计一边走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估计是已经下到窨井里面去了。
“鸾,你自己爬上来了”众人问。
风倚鸾把野味随手往地上一扔,说:“我早两天都上来了,你们才回来其他人呢,老板娘她们呢”
风倚鸾几天前还想过要如何暴揍这个几家伙,此时见了面,却没有这个心思了。互相问话都问不过来,那里还顾得上揍人。
才问两三句话,两位帮厨的大娘也闻声从厨房里面跑了出来,看到风倚鸾,两位大娘一把抱住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风倚鸾顿时被两个大娘哭懵。
哭了一会儿,客栈的二厨子也从厨房走出来,站在大娘背后说:“别只顾着哭了,饭菜都好了,先吃饭吧。”
听到饭好了,风倚鸾立即两眼放光,稍稍用力,便从两位大娘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娘也才止住哭,和小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把饭菜端上桌,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带回来了两马车食材,有肉有蔬菜,于是风倚鸾在吃了几天生白菜和熟白菜之后,终于吃到了久违的正常饭菜。
风倚鸾先说了自己是如何爬出来的,之后,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告诉风倚鸾,这几天究竟发了生什么。
原来,这次是悍觞国的征兵过境,去攻打玥阖国。
老板娘舞茵痕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风声,并且在大军抵达此地之前悄悄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有血光杀戮,她赶紧做了很多安排,并把消息传给全镇的街坊们。
自从老板娘来到此地后,每次有征兵过境时,老板娘都会悄悄占一卦算算吉凶,所以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镇子里的一听,便全都迅速收拾东西四散奔逃,跑到别的地方躲避几天,等征兵过去了,再回来。
至于为什么要把风倚鸾独自一人丢在窨井里,他们也有理直气壮的说法,说是因为老板娘之前专门替风倚鸾算了一卦,根据卦意,为了把她留在镇子里,才吩咐伙计们把她扔进菜窨的,至于为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风倚鸾瞥了说话的小伙计一眼,说:“你们这是怕我揍你们,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几个人一起瞎编的说法吧。”
另一个小伙计说:“真不是瞎编的,你不相信算了,咱老板娘轻易不算卦,只要算,那卦就可灵了。”
账房先生赶紧插嘴叮嘱:“老板娘会算卦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会惹到麻烦。”
一桌人立即同时用力点头。
风倚鸾也跟着点头,随后又说:“你们肯定是只顾着自己逃命,把我给忘了,还假托卦象上说要把我留在客栈里,嘿,留在客栈里,就不怕乱兵把我从白菜萝卜堆里揪出来活活砍死”
小伙计咧着嘴一笑:“那能呢,再说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坐着这就说明,老板娘没算错,另外,她还念了一句词,是什么:遇君莫说江湖远;聚散挂牵终续缘。”
另一位小伙计附和说:“嗯嗯,卦象上还透露,说风倚鸾与老板娘两人,日后还能有相见重逢的机会呢。”
风倚鸾抬手就给说话的这位小伙计头上凿了一个大包,说:“老板娘给我算的卦,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全都知道对了,老板娘她们呢,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回来了”
因为小伙计后半句话里的意思,明显有些不对头,什么叫日后还能有机会重逢
这句话一问出来,两个大娘又止不住眼泪哭了起来,饭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吃下去。
第7章密室
大娘一边落泪一边说:“老板娘带着大厨子,还有舞乐唱曲班的姐姐们,和我们分开走了,老板娘说她有她的打算,不能告诉我们,我们也不能问。”
“老板娘她还说,万一她有什么不测,让我们回来之后,我们这些人就都是这个客栈的掌柜,让我们自己继续经营,下次如果有大军过境,还是要及时逃开,勿要再挂念她们。”
说着,两个大娘又哭成泪人,话都说不利索,小伙计和账房也都默默叹气。
一桌人正难过着,忽然听到客栈门外又传来咋咋呼呼的喊声。
“喂,有没有人出来问话”
风倚鸾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腔调和语气,心中一紧。
她心想,一定是因为那八名扫地使失踪,所以出动了更多的扫地使出来追查。
账房郑先生赶紧带着小二和小五迎出去,风倚鸾没有动,坐着继续吃饭,只支起耳朵仔细听。
辑离昨天和她叮嘱过,若再遇到扫地使,一定不可妄动,最好是装糊涂。所以她没有动。
只听账房先生和门外的官爷们寒暄了几句见面的客套话,同时毕恭毕敬、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了客栈。
于是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十六个人,这些人在客栈大堂内环视一周,看见只坐了一桌伙计,没有其他人,便又抬高声调问:“你们都听着,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白脸青年或者有没有见到八位和我们穿着一样官服的兄弟”
果然是为了楫离和那八位尸骨无踪的扫地使而来。
账房和小二满脸陪着笑,点头哈腰地回话:“回官爷话,没有见着啊,您看这镇子不是刚过完悍觞国的大军,我们这几天都躲出去了,今天早上才刚回来,才歇下脚做了饭吃,所以真的什么人也没有见过啊。”
为首的扫地使斜眼瞥了账房一眼,又再次打量客栈内的所有人。
小二见状赶紧又说:“这位官爷,一众兄弟们也都饿了吧,诸位当差都不容易,诸位远道而来,我们未能远迎,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呐,诸位官爷先请随便坐,看您各位都想吃什么,我们这就准备菜蔬去”
小伙计这样殷勤地一招呼,十六名扫地使的脸色都顿时缓和下来,也不再逼问白脸男子的事情,都拣了座位坐下,等着上菜。
风倚鸾看着账房和小二他们这般圆滑的处事方式,才知道客栈里的人平日里不知用这种举重若轻的殷勤挡下了多少明里暗里的盘查,从前,客栈中人来人往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
于是客栈内众人一阵忙碌,风倚鸾也默默地跟着大娘到厨房,帮忙切菜烧锅。然后一盘盘做好的荤菜素菜像流水一样往那些人的桌上送。
十六位吃得高兴,便没有再为难客栈内的任何人,还很肯定地说,这个客栈中的伙计们必定都是普通良民,绝不会与他们要找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风倚鸾只在心中暗自冷笑。
同时也不由得替楫离多出几分担忧,但愿他走得快,不会被这些人追上。
好不容易,稳稳地打发了这十六位扫地使,风倚鸾和大娘伙计们才又坐在一起,继续吃之前没吃完的饭,把说到一半的话捡起来继续说,大娘免不了又伤感一阵。
下午,小伙计和大娘们开始分头打扫客栈上下,准备继续开张做生意。
之后两天,又有很多人陆续返回绕水镇,开始修缮打扫各家的房屋,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生意又重新开张,镇子里又基本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又过一天,早饭时候,风倚鸾对客栈中的各位说,她打算离开这里。
众人皆一楞,问她:“离开,你一个人去哪里”
风倚鸾摇头,说:“不知道,去找我的师父吧,或者,还能遇到老板娘,如果真能遇到,我会告诉他们,你们都很惦记他们。”
她绝口未提楫离,更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遇到楫离的事情。
其实,她想去找楫离,但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楫离这几日境遇如何
几位伙计和大娘还有账房和二厨子一起劝了半日,都劝不住她,便只能由她自己决定去留。
毕竟风倚鸾不是客栈里正式的伙计,她的身份,略有些特殊。
下定决心之后,风倚鸾回房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唯有一支十分精致好看的雕花木笛,是老板娘舞茵痕三个月前所赠,她决定把这支木笛带着,算是留个念想。
随后,她提着一只木雕明纱灯,回到了自己和师父从前居住的宅院,这边,也有邻居早已经帮忙收拾整齐,只是破损的大门还没有来得及修好。
她掩上门,走进师父的画室,把手中所提的灯点亮,推开通往密室的暗壁,顺着台阶而下,来到密室门口。
这些年里,师父对她交待过一些话,并且在他被奉楼国甲兵抓走的前一天晚上,又抱着酒坛子啰啰嗦嗦半醉半醒地重复过一回,所以她全都记得很清楚:
“无论为师是被抓走,或者被请走,或者是以另外怎样的方式离开这镇子、从你身边消失了,你都不要担心。”
“因为,这些年来,我所等的,便是奉楼国的人。他们若是来了,就一定会让我去替君王绘制壁画。”
“放心,我还能活很久,画没画完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画成之后,如果大仇得报,那么我还是会好好活着。”
“能不能再见面还是不见了吧白养了你这十来年,就当是我行善积德,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等你长到个头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的时候,如果你想离开这个镇子,就自己走吧,去周游四方,去大陆的任何地方。你力气这么大,师父也不怕你被坏人欺负。”
“等你决定离开这个镇子的时候,你可以打开地下密室的门,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桌案上有一幅画,你打开看看,看过之后,可以决定要不要带上这幅画离开。这一切,皆随你的意愿,莫要被旁人所左右。”
风倚鸾打开了地下密室的门。
然而密室中,却与她一直以来所想象的样子大相径庭。
密室比上面的画室更宽敞许多,四壁平整,没有放置任何可以摆放物品的书架画架或者橱柜,只散乱地高高堆放着半屋子画废了的画纸。
密室右手边,靠墙摆放着一张八尺长、五尺宽的大画案,没有抽屉,画案上一目了然,笔墨纸砚、大号笔洗、大号笔架、大号灯架,一应俱全,画案的左手边,还整齐摆放着一叠未动过的空白画纸。
风倚鸾提着灯环视一周后,便又觉得,这样的格局与摆设也不算十分出乎意料,因为以师父的癖性,这密室,大概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一直把这里想像的太过神秘而已。
第8章画中冽蕊
风倚鸾走到这一大堆画废了的画纸前,随手拉起几张看看,全都是人像画。
她心说,难怪师父经常一觉睡到大中午,让她自己去包子铺买包子充饥,原来,是半夜偷偷躲在这密室中练画画呀。
奇怪的是,这些画像的人脸,全都被墨笔涂毁了,以至于每张人像的面部和头部,全都是一大团黑乎乎的墨迹。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涂毁这些画,难道全都是因为画坏了,所以涂掉的而且师父平日里拿出去卖的,大多是山水图,几乎没有人像,那么,是因为师父一直都画不好人像,所以才在这个密室中偷偷练画么
想到这里,风倚鸾笑了起来,觉得师父这人还真是蛮有趣。
这样说来,密室肯定不会有什么宝贝值钱的东西了,只有半屋子师父的黑历史,嗯,还真是墨黑墨黑的黑历史。
这也勉强可以算是偷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一大堆画坏了的废稿。
风倚鸾丢下手中的残画,提着灯,往画案那边看去。
画案的正中间,靠墙摆放着不,应该是供奉着一幅卷起的卷轴,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之所以会感觉是供奉,因为从摆放的布局来看,的确就像是供奉。
这就是师父所说过的那幅画
风倚鸾走到桌案前,伸出手去想拿起这幅卷轴,就在手指刚刚触摸到卷轴的一瞬间,卷轴上忽然泛出紫色的光芒。
光芒由弱渐强,但始终不算明亮,所以并不刺目,同时,在紫色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两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升腾萦绕,之后,整幅卷轴自己一点点打开,升起在半空中,最终平整地展开,整幅画卷都完整地呈现在风倚鸾的画前。
画中,是一位身穿深紫色衣裙的女人,容貌极美,风姿卓越,看不出实际年龄,只是稍觉成熟,在她的眉眼之间,透出着不羁于世的桀骜凌厉之气。
女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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