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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嘉靖十二年三月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龙安府石泉县。
县东一百二十里外赵庄日头西斜赵然双手拄锄头眼望垄下禾田额上全是汗水。
如果是常态化穿越那么赵然或许会抚掌大笑庆贺自己中了大奖。能够玩一玩大开金手指以出人头地、甚至改朝换代游戏这是每一个穿越者都朝思暮想愿望。
但是很遗憾赵然只能将麻布粗衣裹在腰间踩破烂溜丢草鞋赤上身在田间卖力劳作。大明朝以农为本作为农民就要谨守本分踏踏实实在社会最底层辛苦耕耘为国朝之根本添砖加瓦这是赵然宿命。但这样宿命作为穿越者赵然又如何能够心甘情愿接受？
赵然穿越躯体属于赵三郎令赵然吃惊是两人居然同名同姓这不禁让好一阵遐想是不是同名同姓也是穿越必要条件之一？
去年之前赵三郎日子还是很奔头。父母省吃俭用供三郎在邻村私塾念学三郎也不辜负亲恩书念得极好。可原本大希望过童生试三郎被赵然穿越了。
被穿越赵三郎或者说穿越后赵然学业每况愈下。原因很简单赵三郎不仅留给赵然一副躯体而且附带赠送了脑海里一切记忆。
国朝还是叫大明但不是赵然认识中大明因为西边还夏国和吐蕃。
年号依然是嘉靖皇帝却不是朱厚熜。
官府依然治理民世但不再拥绝对权威。
甚至所处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龙安府石泉县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那个秦岭和巴山之间西部蚕桑第一县。
因为世界一个门！
赵然大概知门才是国朝根基和柱石是官府治理世间幕后推手。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以赵三郎资历赵然无法了解更深层次“黑幕”。
赵然隐约知晓似乎门里是真仙前世小说里腾云驾雾和法宝飞剑并非只是传说。不过赵然亲眼见过只是人们都这么说——从角度而言这些东西依然是传说但却比前世更加靠谱。
不过赵然确实亲眼见过县尊大人和阖县官员、士绅名流在士面前卑躬屈漆样子那个场面给留下了极为深刻印象。
于是赵然不思进学了。
能去拜访名师苦求仙当然是第一选择对于穿越者来说这种渴望之强烈不需要解释不过修仙机会对来说太过渺茫。
转而求其次哪怕学不到仙想要在世界立足加入门明显比加入官府更盼头。对于前世在政府部门混了十多年已经是实职正处级干部赵然来说选择是顺理成章不需思考。
去年年底赵三郎父母双双因病过世服孝责任无可推辞落到占据了三郎躯体和记忆赵然身上。因为丁忧赵然无法再到塾中念学只能老老实实回家守孝。先生叮嘱不可荒废学业但显然赵然没放在心上。
让赵然彻底放弃学业事件是一场宏大法事。族长熬过七十岁在年关之际离开了人世。继任族长四叔从清河庙请来了几个士足足做了七天法事。到四叔家帮衬赵然因为识字且能算数于是在账房听用。耳闻目睹十多筐果蔬、数十斗稻米、七只活鸡和三头羊被送入清河庙赵然连续几夜都睡好。
赵然知族长家很富庶但亲眼目睹之下才知究竟多富庶要知赵然穿越过来大半年至今吃上一块肉！
听说族长是院里火工居士出身偌大身家都是在院中攒下。下了山门后一回赵庄就被推举为族老没过两年便接过了族长之职。以赵三郎记忆当然不知火工居士究竟是干什么但赵然是穿越人士不用过脑子就明白这种身份大概就是门里杂工一类。连杂工都能混那么好可见门权势之一斑。
当十贯嘉靖通宝被装到车上拉出赵庄时候赵然便终于息了读书念头。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样才能挤进门。
可惜家中一贫如洗无余财赵然如果离家二十里肯定就得饿肚子。若不是邻居赵大叔帮衬赵然恐怕连冬天都挺不过去。就连祖传三亩薄田也操弄得不像样子。在可以预计未来小半年内赵然还得依附赵大叔求活。
从另一个角度讲就算赵然还想苦读举业家里境况也绝对不允许了。
所以赵然足迹离不开赵庄想寻求加入门门路只是痴心妄想。就连打听点消息也难庄户村民都是没见过世面贫穷人家还没死鬼赵三郎见识开阔呢。
赵然也考虑过以举业为名向新任族长借贷些盘缠好供自己“求访名山”。但四叔虽然挂了个“叔”字名分却显然身为“亲戚”自觉。四叔同意借给赵然铜钱十贯或是银十二两但须以赵然祖传三亩田为质。说白了四叔不认为赵然能够还得起这笔钱赵然自己也觉得还不起所以这笔借贷其实就等若卖田。
哪怕赵然是穿越者对于变卖身家事情也得仔细掂量掂量。四叔同意借出这笔钱可以维持赵然一段时间生计如果在家坐吃山空可以撑上一年多如果外出游历顶多半年就得消耗一空。这意味赵然在拿命换半年时间半年内找不到机会赵然很可能变成饿殍成为悲催穿越失败者。
于是赵然患得患失考虑了一个多月直到现在还拿定主意。
但自从赵然向四叔透露了借钱想法后形势就慢慢不由自己掌控了。浇田渠水常常被四叔截断令赵然不得不辛辛苦苦到溪里挑水灌溉；四叔家耕牛和羔羊常常会“走失”到赵然田地里优哉游哉啃吃秧苗；帮衬自己赵大叔一家也受到了威胁偶尔遭到与赵然相同待遇。
赵然很气愤可是却深深无奈。先不提宗法社会里族长威权光是四叔家几个健壮子弟和家仆就不是赵然和赵大叔能够惹得起更别提赵庄三成人家都是四叔佃户了。赵然屡屡气急了时候每当拿起家中仅一破菜刀都会斟酌良久后叹息放下来。前世十六年学校教育、十二年公务员经历都让赵然性格中天然带做事前仔细斟酌后果习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做出拔刀相向、血溅三尺过激反应。
只是牵连了赵大叔这让赵然很是愧疚。
完成一天劳作赵然回到自己敝陋土屋中架起木窗。夕阳余晖透进房里给黑暗屋子带来了些许光明。赵然就这点光亮盛了一碗昨天就熬好稀粥在灶灰中摸出两个番薯想了想又放回去一个。
等到吃完以后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了赵然躺倒在床榻上破败木板咯吱了好几声。双手枕在脑后透过木窗静静望夜空。
一梢弯月不知何时挂在了院中老杏树枝头漫天繁星将黑漆漆远方山峦映衬得更加深邃。偶尔不知名山鸟发出脆啼伴零星蛙鸣好一派田园风光。
如果不是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感赵然时候也许会犯点酸水默诵几句陶大家田园章句罢。只是这饥饿感真让人很无力赵然完全心思去考虑艺术。脑海里想只是一个问题：这钱借还是不借？
借自己能不能找到进入门机会？天下观遍地都是可要想当士却极难。要是门坚持不收自己——这种可能性占了九成或者应当说是九成九那自己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混入门？别看自己是穿越者但世界“古人”也不是傻子凭什么绝大多数人都走不通这条路子自己就能找到办法趟过去？利用穿越前知识吗？会不会被认为是妖邪而被门镇压？
如果不借自己怎么在族长逼迫下熬过去？关键是怎么才能凑足盘缠？天上掉馅饼事情赵然没见过也不相信会这种好事人生经验告诉自己只行动起来才能看到机会——哪怕这种行动是没头苍蝇般乱撞。
赵然不是土著对土地渴望并世代耕作农户那么强烈坦白说让真正当一个在土地里刨食农民也绝对不肯。也同时在思考是否干脆卖了田产以行商贩货谋生算了在行商过程中再寻找机会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可是这样一来自己身份就成了商贾世界同样鄙商赵然想要加入门可不是仅仅为了一个火工居士身份商贾出身会不会对自己在门内发展起到阻滞作用呢？赵然觉得多半很可能。
想来想去又不禁自失一笑自己连门门槛都没摸到就在幻想将来发展是不是点太过不切实际了？
不管怎么说赵然终于还是决定了直接田产卖给四叔这样要价还能高一些。至于生计问题已经不愿去考虑了。就算饿死也不能坐困在赵庄！
做出决定背后不能不说一定侥幸心理在其中——赵然觉得自己既然是穿越者就应该享受一定程度主角光环如果真饿死于中之上那……赵然不禁要问：作者君这本书打算只开一章就收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