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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突然很静。
是那种空旷的寂静，耳朵里能听见来自远处的声音，解签的低语，猫咪的叫声，最后又回归到自身的呼吸声。
直白又不加掩饰的提问，林早早如重锤凿心，无数的想法开始往脑袋里涌，她却抓不到一丝一缕。
李温问完这句话，也推开了寮房的门，拖了鞋子将托盘放在桌上，折回来穿好鞋子，袖子也随之展开，遮住了他有力的腕骨。
“去吃吧，面放久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你不是也一样吗，心里装着别人，所以连相亲都没有去吗？”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我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林早早盯着他的眼睛：“去见一面吧，也许好多事情就都有答案了。”
李温还想说什么，林早早已经走进寮房，目光定定地落在李温脸上，慢慢地将门推上，转过身看向桌上的素面。
李温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小和尚此时握着扫帚跑了过来，拽着李温的胳膊晃悠：“李温哥哥，快点来帮我，主持让我整理书架。”
“好。”
李温和小和尚来到书阁，小和尚收拾下边的书，他负责收拾上面的。一本本的按照书籍号摆回原本的位置上，又擦又摆，忙活到太阳下山才完事。
小和尚累瘫直接躺在走廊的石椅上，胳膊都懒得抬一下，可到了晚饭的时间，寺院的钟声响起。
小和尚耷拉着手臂：“李温哥哥，你去叫施主吧。”
“你自己去。”
“那你呢？”
李温右手摸向裤袋里的手机，掏出手机看见满屏幕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都来自同一个人：“我有点事想要问清楚。”
“好吧好吧，那你先忙，我去叫他们。”
小和尚晃晃悠悠地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褶皱，小跑着往寮房的方向跑去。
留下李温站在那里，翻看着手机短信，都是他爸的质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答应见面的是他，反悔见面的也是他，还要他这个当爸的怎么做人，难道要下跪磕头认错吗？
一条条短信翻下来，李温搓揉着指腹，将电话拨了出去，等待接听的过程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寮房的方向。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那头人的脾气仿佛已经在一次次的短信和电话中被消磨了，语气并没有想象的暴躁：“还记得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你安排的那场相亲，对方是谁？”
“呵。”
汪斌的语气带了点嘲讽：“人家主动找上门了，现在开始好奇人家是谁了？”
李温的手用了点力，指节微微发白，仿佛不用问，答案便已经不言而喻。
“小姑娘大度的很，不仅没怪你放人家鸽子，知道你在山上还赶过来找你，这样好的女孩子，你上哪去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人家谈开了，你不愿意人家也不强求了，毕竟人家人美心善，可不差你一个……”
“爸。”
汪斌还要继续往下说，被李温突然截停：“又要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再帮我安排一次相亲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李温看见小和尚从林早早的寮房出来，远远地朝他摊了摊手，那意思好似在说，她不吃饭，补了一句：“这次我不会变卦。”
“说什么都是你，这是最后一次。”
大家都聚在斋堂，端着碗爱吃什么盛什么，看了一圈，林早早的确不在。下午的那碗面分量大，但晚上不吃后半夜还是容易饿。
小和尚一边往碗里盛汤一边往李温身边凑：“李温哥哥，我都看见了。”
李温一挑眉：“你看见什么了？”
“你给漂亮的女施主开小餐，她桌子上有一个大碗，那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你做的，特别香。”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的情丝缠绕，都露出来了。”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跳起来往他的头顶绕了一圈，攥着手给他看：“看到了吗，一大把。”
李温被小和尚认真的模样逗笑了，胡乱的揉着他的发顶：“又偷偷看什么书了，小心我告诉主持。”
“别别别。”
小和尚又要去捂李温的嘴，被他灵活的躲开。
主持此时隔桌出声：“别闹，快坐过来吃饭。”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饭后李温帮忙收拾碗筷，主持把蒸笼拿过来，上面有两个素包子和一盘素肉和一小碟咸菜。
“晚点林施主饿了，就热一热给她拿去。”
“谢谢主持。”
“这次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还没想好。”
主持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逃避只是一时的，直面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收拾妥当出来，夜幕降临，整个寺院都沉溺在一片暖黄色的灯光之中，他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漱，见着穿着黑色长裙，发梢滴水的林早早从里面走出来。
山上的气温低，到了晚上气温更甚，李温把自己的衬衫外套抽出来给她披上：“天冷，别着凉。”
林早早怀里还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肩上又多了这么一件，肩膀往下垮了一下：“那你呢？”
“我房间里还有，你先穿着，房间的抽屉里有吹风机，头发要吹干。”
林早早侧身把浴室的门让出来，等李温走进去后，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才抱着衣服回到寮房。
手机响起，是林妈打过来的，问她怎么好好的突然跑到山上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们。
“没有，是我想来山上，当是还愿了。”
“你啊，还想瞒着我，你汪叔叔都告诉我们了，你是为了他孩子去的，你爸也知道这件事了，既然你们有缘无分，那爸妈就不硬撮合了，不然难受的是你们。”
“妈……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什么？”
林妈跟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他就是你的小目标？”
“嗯。”
林早早摸着滴水的头发：“妈，暂时先保密吧，看看后续的情况，你安抚一下我爸，别让他心里不舒服。”
“好好好，这事听你一次，但就这一次，再不行就放弃，咱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挂断电话，林早早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把头发吹得半干，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却根本睡不着，起身向外边走去。
走廊里亮着灯，倒不用担心天黑带来的恐惧。寺院的后院不小，走着走着，就绕到了诵经堂。
诵经堂的墙壁由古老的红木建成，木质散发着深沉的香气，顶灯照下来是金色的光斑。堂的中央有一幅华丽的佛像，佛像的脸上洋溢着慈悲，仿佛在注视着所有进入这个空间的人。
堂的前部，一排蒲团整齐地摆放，和尚们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嘴唇微启，轻轻地念诵经文。
她坐在门口看着，直到他们结束。小和尚先跑了出来，打着哈欠直奔僧寮的方向，都没注意到走廊这边还站了个人。
几个师兄把书本收拾好，蒲团归位，随即回了僧寮。反而是留在最后锁门的主持，看见了她：“林施主。”
林早早学着主持的模样，双手合十鞠躬：“主持好。”
“林施主，怎么还没休息？”
“有一点睡不着。”
“是因为李居士？”
林早早咂舌，不知道怎么主持也开始关心红尘大事。主持见她的表情，笑了笑：“感情这种事，哪怕是闭上眼睛不再开口，也是藏不住的。”
“主持……”
主持指着一边的石椅，声音和蔼：“坐下聊。”
林早早像在教导主任面前一样，乖乖的跟在主持身后坐在石椅上，双腿并拢，双手搭在双膝上，像极了三好学生。
“你知道李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因为这里的小猫小狗需要他的救治？”
主持摇摇头：“不是，是他觉得这里会一直存在。不会消失。”
林早早没听明白，主持了然于心，娓娓道来：“李温的家庭比较特殊，小时候跟着他爸爸这里停留几个月那里停留几个月，始终居无定所，像一只无脚鸟，不停的飞，没有落点。他是三年前来到的莲花寺，他说他想停下来，想有一个安稳的点，于是他开了一家宠物医院，时不时的过来帮山上的大家照顾猫猫狗狗，直到现在。”
这些林早早知道一些，商圈里不少人说过汪斌的事迹，他们管这种成功人士，称之为“有志者能屈能伸，才能经得起大浪淘沙”，却忘记了背后还有一个少年的颠沛流离，一份渴求安定的心。
“李居士看起来很温柔，和谁都交好，又和谁都有距离，那是因为他总在搬家，即使交到了朋友，也会陷入被淡忘的命运。他开始抗拒与人建立亲密关系，怕给不了别人那份安定。”
“我不知道这些……”林早早的心阵阵疼痛。
主持站起身，又浅鞠了一躬：“林施主，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做，由你来定夺。”
所以，没什么好定夺的，她早就有了答案。她都想要走进他，会一直记得他，不会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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